青青綠蘿裙 作品

565. 掌寶璽 社稷的分量(正文完)





天空飄起細雪,清涼的空氣沁人心脾。




程丹若一路返回,就當消食,心情很是愉快。走進值房,脫掉斗篷觀音兜,搭在靠牆的衣架,再立在火盆邊烤烤手。




等手腳都暖和了過來,再煮一壺茶,坐下翻簿子。




未時正,也就是下午兩點左右,她聽見了勝利的號角。




梁寄書捧著一個木盒進來:“程夫人。”




“是你。”她笑了。




“是奴婢。”梁寄書欠身,將盒中的文書取出擺開,“這是內閣送來的奏章與詔書,奴婢已經整理過了。”




又介紹道,“這是文書房的王蓮,夫人有什麼筆墨事,可交由他做。”




程丹若抬眼:“我認得你,你的字寫得很好。”




王蓮一時受寵若驚:“奴婢位卑人賤,不敢當夫人誇讚。”




她沒當真。




宦官入司禮監,必由文書房出,就好比閣臣必出自翰林。




“王公公前途無量,何必妄自菲薄。”她笑笑,翻開了奏疏。




這是禮部請為先帝上廟號、為皇太后上徽號以及冊封后宮妃嬪的奏章。




內容很長,主要在討論祝棫的廟號。




廟號不是諡號,可選擇的不多,首先“祖”和“宗”中,大家都認為還是“宗”比較合適,祝棫沒有開創不世之功的功績。




禮部去掉了先人用過的廟號,給出的選擇是“中宗”“世宗”“仁宗”。




三選一,但已足以看出,朝臣們認為祝棫不是個殘暴的君主。




繼位三十年,沒搞出什麼血腥的屠殺,死在他手裡的大臣,基本上都有罪名,而不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理由而死。




總得來說,老百姓的日子能過得下去,造反的規模不大,次數也不多,大臣們的日子也還行,泰平三十年,勉強算是太平。




然而,祝棫距離仁慈之主也還有點距離。




他對大臣們並不算多麼寬和。




比如李家,李方平死後就被清算,歸宗大議中反對他的人也死了不少,還有像左鈺一樣流放的。




中興之主好像也不合適,他並未立下多少文治武功,不過三十年來,他也算在蒙古、倭寇手中守住了大夏的江山。




至少是守成之君。




考慮到世系的變幻,最終內閣的票擬上,圈出的是“世宗”這個廟號。




徽號和冊封就比較簡單了:謝皇后為仁貞皇太后,田皇貴妃為皇太后,這兩個叫上徽號,淑妃為淑太妃,莊嬪為莊太嬪,其他貴人為太貴人,這幾個就是普通冊封。




這也沒什麼可說的,不存在特殊情況,就不需要特別加封某個妃嬪,平穩地升輩分就成。




內閣的票擬就是:同意。




同時送來的還有寫好的詔書,這就是讓她蓋章的文件。




東西不多,程丹若也沒有任何質疑的餘地。




但她還是認認真真看完了奏章和詔書,並讓梁寄書和王蓮都看了遍,確保上頭沒有錯疏,這才輕輕頷首:“我去拿印。”




上尊號、徽號和冊封后妃,用的都是“尊親之寶”。




她捧出寶盝,洗手,請出印璽。




尊親之寶由白玉製成,上有盤龍紐,長寬約二寸多一點,高不到兩寸。




理論上說,這封印不大也不重,很容易就拿起來。




可程丹若握住它的時候,卻覺得格外得沉。




她十分納悶,捧起來在光下端詳。




上好的白玉在陽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澤,溫潤的觸感好比冬天用的羊油,明明是堅硬的質地,卻讓人覺得摸起來必定像是柔軟的膏體,綿柔潤滑。




底部的小篆大氣沉穩,日積月累殘留下來的紅色印泥沁入玉料,卻從未發黑,人就是血一般鮮豔的正紅色。




白與紅鮮明對比,就好像白骨和血肉。




霎時間,她明白了緣由。




這哪是印璽的重量,分明是社稷蒼生的分量,當然重了。




程丹若不禁笑了。




她放下了印璽,看向面前的梁寄書。他擰開盒蓋,將調和好的龍泉印泥恭敬地放在桌案一角。




程丹若小心地拿起鈐印,放進印盒,粘上不多不少的印泥。




篆文變得赤紅。




王蓮細心鋪平詔書,讓出最合適的位置。




程丹若轉過視線,落在詔書左下方的空白處,然後,雙手捧起印璽,將它穩穩印在了宣紙上。




印泥受到擠壓,在雪白的紙頁上留下紅色的刻文。




皇帝尊親之寶。




這是程丹若蓋的第一份詔令。




自此,她的地位、權力、命運,已經和以前全不相同。




更高、更遠、更艱難的人生道路,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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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平)三十一年,世宗沉痾難起,太子、齊王年幼,田恭妃多病,恐內廷無人撫視,召丹若以託,復為尚寶,代掌寶璽,始為政。




——《夏史·列傳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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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