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27章 村中閒話27




    同行來坐不住了,真有三十六石?



    他家地今年收成好,也不過二十石,這還是種了十一畝地,黎大三十六石,九畝田就出來了?



    幾人齊齊往糧庫走,黎大將門大開,說:“數數,好好數數,我黎大啥時候說過騙人?”



    這倒是。可三十六石啊!這祖祖輩輩整天扎地裡頭老莊稼漢,也沒見過九畝田出這麼多。



    一遍一遍數,還有人不信邪,問:“真九畝田?不是十五畝?”



    “我家旱田一共就十畝。”黎大一口牙笑高興。



    那是,誰家多少田,村長都記著,地也那村裡都能瞅見,不會拿這個編。



    那真真是九畝田,三十六石?



    “我老天爺呀。”數回來村長直唸叨,三十六石九畝地,三十六石九畝地。



    坐都坐不住,幾人就站在桌邊說話。



    “這咋種啊?雨水足,我一畝地算下來也是一石八斗。”



    哦,一百八十斤。



    顧兆也出來了,去了灶屋,門敞開著,聽爹和幾位聊。爹是真開心,臉上笑就沒停過,不過也是,他現在都晉升了,兆兒!



    院子聲響亮,黎大是真高興,哈哈哈笑個沒停。



    黎週週在灶屋跟相公小聲說:“我從來都沒見過爹這麼開心。”



    “糧食多爹當然開心。”顧兆說。



    黎週週抿著嘴笑開心,“也不全是。”卻沒說明白。



    黎家招了個讀書郎當贅婿,雖然顧兆琢磨出了爐子,在村裡名聲能略微好一些些,但那都是在婦道人家口裡,男人們還是瞧不上顧兆,嫌顧兆幹屋裡人幹活,不像個爺們,給男人拖後腿了。



    還說顧兆沒力氣,下不了田。



    這些風言風語,黎大都知道,人不明說,偶爾玩笑說兩句,你家那贅婿一天割了半畝沒?這你以後老了幹不動了咋使?



    黎大不可能聽見不合心意就打過去,那成什麼樣了?還在村裡過日子不?



    可如今不同了,他臉上有光,顧兆給他、給黎家漲臉了。



    他家沒白花十八兩,他家週週才不是沒人要只能挑瘦弱。



    “肥啊,不是都說了嘛,我哥婿兆兒看書琢磨出來肥料,好使吧?當初我給田裡上肥,村裡家家戶戶都可看著呢,你們問我說了,沒藏著掖著……”黎大高興震天聲。



    屋裡被cue到兆兒:……



    臉上也露出了笑。



    爹還挺可愛。中年男人高光時刻,面子有了。



    外頭幾人,連著村長這會都拉下臉好聲好氣求問黎大說詳細些,還有人自認說當初不對,真是看走眼了,誇了又誇黎大顧兆,連著黎週週都誇——會挑哥婿,眼光好使。



    “人讀書人腦子就是比咱靈、好使!”



    黎大受了誇,心裡壓著氣也沒了,通體舒暢說了一通‘肥料經’。



    “這就成啦?這麼簡單?也不費啥錢?”



    黎大:“費啥錢?尿你家沒有?豬屎雞糞你家沒有?今年地裡收麥子稈可千萬別燒了,等來年做肥料——”



    話還沒說完,有人一臉肉疼拍大腿,“糟了我家婆娘最近燒飯只逮著麥子杆使,誒呦我趕緊回去一趟——”



    “幹啥呀,這會都過了飯點,不急一時半會。”黎大還沒說完,哪能讓人走,叫了回來繼續說。



    村長本來登記完黎大家,還要去別家,愣生生沒走成。



    因為黎大說完,顧兆出來了。村長几人這會看顧兆,那就是看文曲星下凡——對莊稼漢來說,能提高地裡收成,可比只會寫看不懂文章讀書人要強不知道多少。



    顧兆叫了叔叔伯伯,然後又是一記驚雷。



    “如今稻子種上了,冬日裡琢磨肥料時,最先想了一種適合水田上肥,不過這個要花錢,當時家裡緊,先緊著麥子來。”



    這話一出,幾人同時震住了,還是村長先反應過來,讓顧兆坐著慢慢說,怎麼弄、花錢是花哪裡,收成能不能和麥子一樣也翻一翻。



    黎週週上了茶水,讓叔叔伯伯坐著慢慢說。



    他就說,上次遇到了石粉,相公問了地址後一直沒去買,原來在這兒啊,要是村裡一起買,那可不便宜許多了?



    顧兆三兩句說了,“這種法子我是書上琢磨出來,還沒試過,就跟我家麥子一樣,當初也沒想著有這麼個收成,也是爹和週週不怕費力,信任我才做成。”



    “我也沒法保證收成能翻一翻。”



    “錢是買石粉錢,我打聽到了,一袋半石二百三十文,要是買多了指定會更便宜。這個不急,買回來還要在加工——就是在做一做。”



    顧兆站起來,給村長行了書生禮,拱手作揖。村長臉上也是有面,被讀書人這樣尊重禮代,語氣更好了,讓顧兆有啥話直說。



    “我家今年第一個上肥,當時也不敢保證說指定會收成好,先自家試試。如今好了,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旱田肥如何上、如何做,原原本本教大夥,不藏私。”



    “爹和週週都是西坪村人,我如今上了門,也是黎家一份子,也是咱們村裡一員。這麼多年來,爹和週週總有困難時候,多謝村裡人搭把手說句好話,不能我一家田肥了,收成好,應當大傢伙一起。”



    顧兆說村長老淚縱橫連連說好孩子,黎大你家哥婿好啊。



    “王大伯誇讚了。咱們再說水田肥,因為也是第一茬還沒弄,我們摸不清狀況、產量,會不會好使,對著稻子有沒有害,這都不知道,所以還要王大伯跟村裡人說清楚,有今年想一起上肥,上我們家來,怎麼買料、怎麼做肥,我教。”



    “咱們統一著來。”



    村長連連拍手說好,就是其他幾位聽完都心裡愧疚,當初心裡瞧不起顧書郎,背地裡還說了,如今真是沒有臉了。



    人家還想著村裡呢,帶著大夥一起。



    有些人家田裡多收成一斗,都捨不得說怎麼種。



    等黎週週送幾位叔伯出去,天已經麻黑,錯了晚飯時間,不過黎大舒坦,比吃了仙丹還要舒坦,半點都不餓,笑呵呵說不急,慢慢做。



    黎週週也高興,麻利去熬雜糧稀飯了。



    顧兆在堂屋跟爹說:“爹,您不會嫌我今個搶話多嘴吧?水田肥料那事,沒先告訴您……”



    “你這小子,機靈,腦子好使。”黎大說話是語氣親暱,真當親兒子了,還拍了拍顧兆肩膀,說:“田就在那兒擺著,咱家收成也藏不住,我也沒想藏肥料,不然明年咱家地裡莊稼就要遭殃了。”



    “日防夜防,難不成還要住在莊稼地看著不成?”



    村裡眼紅收成,你不說藏著,那指定要壞了你家地。



    “水田肥料這事,你跟村長說了,這事大,又是花錢買料,又是新一茬,咱自家地種壞了些沒事,咱咬咬牙少吃一口能扛過來,別人家不成。”黎大搖頭說。



    顧兆應是:“爹說得對。當初上旱田肥,那是糞水、草木灰,沒啥新奇,如今要石粉,家裡田咱們能說,要是村裡其他人瞧見咱家麥子收成好,偷摸著學也做水田肥,那壞了地,可真要罵咱家了。”



    “不如干脆由村長出面,話說清楚,想做就來,怕危險再等等,等到今年收成好壞,明年再說。”



    還有一點,顧兆在村長跟前說這話,也是想給黎家在村裡落‘權威’,村長心動是指定要做肥,哪怕家裡水田不敢都上,也要拿幾畝試試。村長出面,信黎家、聽黎家,對著黎家好脾氣,慢慢,黎家在村裡就有說話分量,有地位了。



    之前黎家因為就一個哥兒,雖然黎大有本事,可終歸到底是被村裡人瞧不上,沒有說話分量,邊緣存在,背後婦人都能編排說嘴。像是張家田氏那樣。



    在現代,同一小區家家戶戶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無所謂,可在村裡這個人情世故極深地方,有說話分量、有地位,真是一件很重要事。



    顧兆不當聖父,不能白盡心盡力給村裡人說肥料,手把手教,圖啥?就單看王阿叔,在王家不也是盡心盡力伺候公婆,往死裡幹攢錢,可落到什麼好了嗎?



    公婆瞧不上,男□□打腳踢,村裡人說可憐、人好。命苦。



    有啥用?



    得自己立起來。



    顧兆要讓黎家,黎大家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