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334章 第 334 章

    左右都是在宮裡,朱厚照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朱厚照叫人搬了凳子,興致勃勃地趴在文哥兒邊上看他處理詹事府事務。

    等文哥兒手頭的活兒告一段落了,朱厚照才跟他分享起自己昨天去給他父皇欣賞《乞兒圖》的過程。

    他是在飯點給他父皇看的,那些醜醜的乞兒成功把他爹醜到了!

    他父皇飯都有些吃不下了,還是他這個孝順皇兒在旁邊賣力地勸說,一個勁表示“大明沒您可不行”“您至少要為大明再奮鬥五十年”“您的身體可不是您自己的身體”,他父皇才努力多吃了一個饅頭!

    當個孝順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文哥兒:“…………”

    您可真是個大孝子。

    文哥兒開始擔心朱祐樘知道是自己慫恿太子去督促親爹的,回頭會不會直接把他腦袋給剁了。

    唉,他真是為大明的繁榮昌盛操碎了心!

    文哥兒自己有詹事府這邊的公務要處理,見朱厚照打定主意要在這邊賴著不走,他便暫且停下手頭的活兒,趁著朱厚照對《乞兒圖》還有印象給他講了首著名的“流民悲歌”。

    也就是《詩經》裡的《葛(ge)藟》。

    這詩比較短,早些年《毛詩序》的說法是周王朝貴族的自嘆自憫之作;後來南宋的朱熹橫空出世,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需要對《詩經》進行全新的詮釋,這首詩的意義頓時擴大化了,成了無家可歸者自悲自嘆的“流民悲歌”。

    朱熹的著作在大明被列為科舉教材,影響力自然是不小的,讀書人普遍也認可了這種擴大化的解釋。

    文哥兒提筆把《葛藟》給朱厚照寫了出來。

    開頭第一句是“綿綿葛藟”。

    朱厚照十分驕傲地發現自己至少能認出三個字!

    後頭也沒有太多的疑難雜字,句義更是直接明瞭,大意是“你看那河岸的葛藤多繁茂,延綿不絕長又長!可我卻要遠離血肉至親,改向別人把爹喊;就算我向別人把爹喊,別人也不會給我半點眷顧”。

    這詩的第二段、第三段內容也是相近的,只是由“父”及“母”再及“兄弟”。

    詩中人骨肉分離、流落他鄉,扔下臉面朝著外人一聲聲地喚著父母兄弟,卻換不來半點憐憫和關心。

    這一句接一句的,可不就是令人不忍多聽的“流民悲歌”嗎?

    不說街上的乞兒,便是那些賣身給別人為奴為婢的丫鬟奴僕,不都對著主家一口一個“爹”“娘”“哥哥”“姐姐”地喊嗎?

    這其中許多人的遭遇,怕也是“謂他人父,亦莫我顧”“謂他人母,亦莫我有”!

    朱厚照從小錦衣玉食,本是讀不懂這詩的,可他昨天已經聽文哥兒就著《乞兒圖》講了許多百姓受的苦楚,再跟著文哥兒讀這首《葛藟》便覺有有些難過。

    朱厚照一手拉住文哥兒讓他看自己,一手摸著自己小小的胸口說道:“這裡悶悶的,不舒服!”

    文哥兒微微一頓。

    若是自家弟弟,他也不會在對方這麼小的時候就給他講這些內容。

    瞭解這些東西對一個六歲小孩來說還為時過早。

    只是朱厚照是太子。

    擁有一個有憫愛百姓的太子,對整個大明來說太重要了。

    文哥兒道:“殿下會不舒服是因為殿下有不忍之心。這對我們大明來說是好事,對百姓來說也是好事,以後殿下肯定會是人人愛戴的好太子!”

    朱厚照聽後就又高興起來了:“孤當然是好太子!”

    文哥兒便讓他在邊上練字。

    朱厚照對著文哥兒寫的《葛藟》一筆一劃地臨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