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64章 第 64 章

    李夫人驚訝地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那她撮合……是要知寧做妾?”

    “怎麼可能,肯定是要做正妻的呀。”周蕙娘見鬼般掃了她一眼,彷彿她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李夫人頓時有些酸溜溜:“那知寧可真是好福氣。”

    “寶珠才是好福氣呢,再過幾日便是二殿下的良妾了,假以時日……”周蕙娘話說到一半,旁邊的傅通狠狠掐了她一下,她倒抽一口冷氣,再不敢說話了。

    李夫人聽出她未盡的意思,心裡又舒服了點。也是,她女兒才是有大福氣的人,將來若二殿下入主中宮,她就是娘娘的母親了。

    夜幕降臨,官員及家眷俱已入座,盛夏的晚上也是炎熱的,每個人都出了一身汗,卻無人敢抱怨半句,只是安靜等著聖上到來。

    許久,一聲尖利的嗓音高呼聖上駕到,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傅知寧低著頭,安靜蹲跪在吳老夫人身側,直到聽見‘平身’二字,才扶著吳老夫人起來。

    起身時,她瞥了一眼高臺之上,猝不及防與百里溪對視了,她頓了頓,下一瞬視線一錯,又跟趙良毅對視一眼,而他身側的趙懷謙察覺到她的視線,淺淺地彎了一下唇角。

    傅知寧抿了一下發乾的唇,餘光注意到趙良鴻也在看她,眼神極為怨毒,只不過看到她身邊是吳老夫人後微微一愣,很快便轉開了視線……傅知寧默默鬆一口氣,匆匆低下頭。

    “沒事。”吳老夫人也注意到趙良鴻的視線,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傅知寧勉強一笑,再不敢往高臺上看,倒也不是怕,而是上頭與她有牽扯的人太多了,人多眼雜的,她怕多看幾眼,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眾人重新落座,接著便是繁瑣的儀式,等到真正開宴,已是半個時辰後了。

    趙益一臉疲憊,吩咐趙良鴻坐到自己身邊。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只是誰也不敢做出頭鳥,在皇后下葬的日子重提她唯一兒子的錯處,於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趙良鴻在趙益身邊坐下。

    趙良毅臉色難看,抬眸掃了齊貴妃一眼。

    齊貴妃眼圈一紅,當著眾人的面到趙益面前跪下:“聖上,臣妾有罪……”

    話說到一半,便開始嗚嗚地哭。

    趙益蹙眉:“怎麼了?”

    “臣妾平日總是與姐姐頂嘴,惹姐姐生氣,臣妾有罪呀……姐姐走後,臣妾夜不能寐,心中愧疚難言,懇求聖上許臣妾為姐姐守陵三年,讓臣妾為姐姐誦經祈福。”齊貴妃年過四十又生過一子,腰肢卻依然纖瘦,皮膚吹彈可破,哭起來簡直我見尤憐。

    趙益頓時心軟,再想起這幾日對她的冷落,嘆了聲氣叫人將她扶起來:“皇后若知道你的心意,定會覺得寬慰,只是後宮事務繁多,皇后如今又不在了,還是得多仰仗你才行。”

    “聖上!”齊貴妃嗚咽一聲,衝進他的懷中。

    趙益心疼地將人保證,一時間細細勸慰,也顧不上旁邊的趙良鴻了。臺下人配合地擦眼睛抹淚,沒一個人敢動筷子,還有趙良毅一脈的人上前,盛讚貴妃仁厚懂禮,是天下之福,趙益聞言心情好了許多,繼續安慰懷中 貴妃。

    眼看著母后屍骨未寒,二人卻在哀宴上如此親密,臺下之人的言語之間更是有讓貴妃取代皇后的意思,趙良鴻面色陰鬱,心底的怒火一陣陣湧起,卻只能強行忍住。

    趙良毅勾著唇角,盤算著時機差不多了,便看了眼一側不起眼的小黃門。小黃門當即上前,為高臺之上的主子們挨個添酒。趙良鴻正惱火時,瞧見清冽的酒直接一飲而盡,小黃門只能又添一杯,趙良鴻卻直接叫住他,將酒壺直接要了過去。

    小黃門只好將酒壺放下,待他喝完後又忙換了壺新酒。

    趙懷謙抬眸與百里溪對視一眼,又匆匆別開視線,彷彿無事發生。

    趙益一回頭,便看到正在喝悶酒的趙良鴻,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剛要勸阻一句,便聽到貴妃壓低聲音道:“他心裡苦,就隨他吧。”

    趙益頓了頓,到底沒有再勸。

    酒過三巡,趙良鴻昏昏沉沉,心裡愈發煩躁氣悶,趙益兩次與他說話他都無視了,直到瞧見趙益臉色不好,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醉了。

    “……父皇恕罪,兒臣心裡實在難過,所以多喝了些。”他儘可能保持理智。

    趙益嘆了聲氣,到底不忍苛責他:“行了,你且下去醒醒酒再回來。”

    “是。”趙良鴻應了一聲勉強起身,當即有兩個宮人上前攙扶他。

    他一陣暴躁,直接推開了宮人,回過神後自己都愣了愣,不懂為何會這麼煩躁。

    “奴才該死,奴才沒有站穩。”被推倒的宮人連忙認錯,然後重新扶上趙良鴻的胳膊,和另外一人一起將他帶了下去。

    趙良鴻來到偏殿歇息,有人送了醒酒湯來。他沒有喝,只是沉著臉坐在椅子上,蹙眉忍受心裡一陣又一陣的火氣。

    正煩躁得想摔東西時,門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聖上過不了幾日,應該就會為大殿下復位了吧?”

    “復位又如何,不過是可憐他而已,聖上如今最寵的還是二殿下,聽說準備在為大殿下復位時,也順便立二殿下為儲君,還要讓百里溪親自輔佐呢!”

    “這麼說來,聖上當真是半點不疼大殿下,大殿下也是可憐,明明是嫡長子,於情於理儲君之位都該是他的,最後卻什麼都撈不著,就連親生母親的喪葬日,都要被齊貴妃搶了風頭。”

    “要怪也只能怪聖上吧,他所有的不幸,皇后所有的不幸,皆是因聖上而起,可聖上卻絲毫不覺得虧欠,今日裝裝樣子愧疚一番,明日繼續疼寵二殿下,他這個嫡長子從頭到尾都只是個笑話罷了……”

    憤怒、煩躁……所有情緒都在積累,趙良鴻隱約意識到不對勁,但又很快被憤怒控制。心底的恨意漸漸發酵時,突然瞥見地上有一把匕首。他無法思考,憑藉本能拿了起來。

    哀宴之上,傅知寧雖低著頭,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高臺之上,自然也沒錯過齊貴妃的一場好戲。

    如今後位空置,宮中再無人與她爭鋒,她做皇后已是註定之事,完全沒必要在喪禮上出這場風頭,那她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