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45章 第 45 章

    見他遲遲不動, 傅知寧又要催,百里溪忍無可忍:“傅知寧。”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傅知寧忙問。

    百里溪對上她擔憂的眼神,頓了頓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背過身去。”

    “……哦。”傅知寧乖乖轉過身, 看向被野草擋了大半的洞口。

    山洞內只有亂石, 空曠的環境將每一道聲音都無限放大, 傅知寧看著洞口的一線天, 能清楚地聽到身後急促的呼吸, 以及衣料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

    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百里溪剛才為何遲遲沒動了。

    傅知寧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尤其是聽到熟悉的動靜時, 臉頰頓時火燒一般。這是他們時隔半年、亦是她知道他的身份後,第一次行如此親密之事,儘管這親密之事裡, 她什麼都沒做。

    傅知寧窘迫得渾身發燙,刻意忘卻的三年浮上心頭,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兩個究竟做過多少情人間的事。

    可他們到底不是情人, 她從前一直當他是兄長,後來當他是危險的陌生人,如今相處多日, 他似乎又成了兄長。她不知百里溪拿她當什麼, 但非常清楚的一點是, 如果不是中了春風醒, 這三年裡他絕對不會碰她一下。

    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大, 傅知寧試圖通過胡思亂想轉移注意力, 可惜沒什麼成效。她每次與他圓房,都是蒙著眼睛進行, 所以只能通過聽力來判斷他的狀態,這也就導致她此刻,光是聽他的呼吸都能走神。

    不知是誰的汗意蒸騰,山洞內的空氣彷彿漸漸變得黏膩,他的呼吸越來越急,卻不是愉悅,是不順利嗎?還是出了什麼問題。傅知寧羞窘又擔憂,無數次剋制住回頭的衝動。

    許久,百里溪還是沒有解決,山洞外卻再次傳來腳步聲,接著便是呼喚。傅知寧認出是百里溪手下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剛要開口便意識到他還沒解決,連忙小聲催促:“你快點呀。”

    百里溪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冷淡疏離的眼眸此刻一片鬱色,沾染了幾分凡塵氣。

    百里溪的手下,不是劉淮那些烏合之眾可以比的,傅知寧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在有條不紊地縮小包圍圈,找到山洞也不過是隨時的事。

    傅知寧忍不住一直催:“你還要多久?”這些人雖忠心,可也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百里溪的秘密。

    “……很快。”百里溪呼吸沉重。

    傅知寧愈發急躁,滿腦子只有一件事——

    得在他們找到山洞前,紓解了百里溪的春風醒。

    在聽到動靜越來越近後,傅知寧終於忍不住回頭,直接扎進了百里溪懷裡。

    百里溪一僵,下一瞬便被掌控了。

    “知寧!”他眼神暗了下來。

    傅知寧的臉埋進他懷中,咬著他的衣領一言不發。百里溪的呼吸越來越重,片刻之後終於沉靜。

    傅知寧遲鈍地從他懷裡出來,紅著臉故作鎮定:“明明可以很快的。”

    百里溪:“……”

    “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幫你了。”傅知寧仍然不知死活。

    百里溪沉默許久,掏出帕子仔細給她擦手,傅知寧被他擦得手心發癢,忍不住要縮回手,卻被他愈發用力地攥緊了。

    空氣裡還散佈著靡靡之氣,百里溪神色清冷地給她擦手,彷彿一瞬之前隱忍悶哼的人不是他。傅知寧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當看到他泛紅的眼尾時,竟然有種詭異的欣慰——

    他到底是個凡人啊。

    “日後不必這般作踐自己。”百里溪面無表情道。

    傅知寧聽出他不高興了,頓了頓剛要辯解,便聽到山洞外有人聲傳來:“大人,您在裡面嗎?”

    “在外面等著,任何人不得進來。”百里溪淡淡道。

    “是!”

    傅知寧:“……”她剛才怎麼沒想到,百里溪可以號令他們不準進來?

    發現這一點後,她的好心幫忙瞬間變成了沒必要,傅知寧臉上火辣辣的,比一頭扎進他懷裡時感覺更丟人。

    百里溪整理好衣衫,解決掉弄髒的手帕,一回頭就看到她侷促地坐在地上,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百里溪沉默一瞬,朝她伸手:“起來吧。”

    傅知寧抬頭看向他,眼圈瞬間紅了:“我不是故意要多管閒事。”

    “沒說你多管閒事,”百里溪放緩了神色,“只是不想你做這些事。”

    “我只是想幫你,你憑什麼說我作踐自己?”傅知寧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這才幾天,就敢跟百里溪嗆聲了。

    百里溪也絲毫不惱,只是安靜朝她伸著手。

    傅知寧瞄了他寬厚修長的手幾眼,到底還是握住了。百里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拉著她便從山洞走了出去。

    山洞外已經站滿了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半點不敢往二人身上看。百里溪掃一眼帶頭的侍衛:“都處理好了?”

    “刺客十五人,無一活口。”侍衛答道。

    百里溪聞言,沒有再問。

    回去的路上,傅知寧和百里溪一起坐在馬車裡,一路都透著彆扭,直到馬車在徐家門口停下,百里溪才開口說第一句話:“回去吧,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

    這是要找劉淮算總賬了。傅知寧應了一聲,下馬車時突然想到什麼,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怎麼了?”大約是知道自己惹小姑娘不高興了,百里溪極為耐心。

    傅知寧抿了抿唇:“你是我兄長,我幫你……不覺得是作踐自己。”說罷,便不看他的反應,飛一樣跑了。

    百里溪微微一怔,許久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兄長嗎?”

    傅知寧回到家,沒有說遇刺的事,而是聽百里溪的話,安安分分待在屋裡,不再往外跑。

    如意和舅母一起去親戚家了,舅舅也每天早出晚歸不知在忙什麼,百里溪更是不見蹤影,傅知寧一個人留在家裡,吃了睡睡了吃,整天守著自己滿屋子的財寶度日。

    一連過了三四天,又是一個清晨,她按時起床,一出門便看到丫鬟端了盤綠油油的東西來。

    傅知寧疑惑:“這是什麼?”

    “青團,知寧小姐還沒吃過吧?”丫鬟笑問。

    傅知寧新奇地拿起一個:“京都沒有這東西,我的確是第一次見。”

    “安州這邊每年清明都會做這個,有紅豆餡豆沙餡,也有一些鹹香的餡料,奴婢特意每樣拿了一個給知寧小姐嚐鮮。”

    傅知寧一頓:“清明?”

    “對啊,今日清明瞭,小姐你忘了?”丫鬟好奇。

    “還真是忘了,”傅知寧頓時懊惱,“城內可有廟宇?”

    “有的。”丫鬟忙道。

    傅知寧微微頷首:“叫車伕備上馬車,我出門一趟。”

    說罷,顧不上吃東西,便趕緊回屋寫了一份名單,朝著寺廟去了。

    今日清明,廟裡人極多,傅知寧買了元寶蠟燭,燒完之後找到住持,請他做一場法事。

    “不知施主是為何人求?”住持雙手合十問。

    “為家母,”傅知寧看向他,“還有祖父大伯,伯母親眷。”

    說罷,從懷中掏出名單,住持看著上頭幾十個姓名,不由得施了一禮:“施主小小年紀,卻痛失這麼多親人,想來也是吃了不少苦吧。”

    “與兄長相比,我這點苦又算什麼。”傅知寧輕笑一聲,掏出一包厚厚的香火錢。

    從寺廟離開時,已經是晌午了,一上午沒吃東西的傅知寧被日頭一曬,頓時有些暈乎,於是去路邊小攤上買了兩個藕合,站在攤前慢悠悠地吃。

    賣藕合的大娘見她生得俊俏,便忍不住與她攀談:“姑娘是外地人吧,第一次來廟裡?”

    “您怎麼知道?”傅知寧失笑。

    大娘樂呵呵:“以姑娘的模樣,大娘若是以前見過,定然不會忘了。”

    傅知寧饒是自幼被誇慣了,這會兒也有點不好意思,正要說話時,便聽到旁邊茶肆爆出一陣驚呼,隱約間還有什麼‘巡查御史’之類的詞蹦出,傅知寧瞬間看了過去,恰好看到自家車伕也湊在人堆裡。

    “小姐!”車伕見到她,連忙放下一枚銅錢跑來了,“咱們這便下山?”

    傅知寧微微頷首,快走到馬車前時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在聊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劉大人的事,”車伕細細道來,“我也是剛知道,他這些年一直行科考舞弊之事,收了不少銀兩,今日剛被裴大人給抓了。”

    傅知寧猛地停下腳步:“科考舞弊?”

    “是呀,”車伕不懂她為何反應這麼大,還以為在擔心徐正受牽連,於是安慰一句,“小姐放心,跟老爺沒關係。”

    “不是這個……”傅知寧眉頭越皺越緊。

    劉淮此事她全程參與,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戶典賬本作假、貪汙受賄徇私枉法,甚至涉嫌謀害朝廷命官,這麼多樁罪名,獨獨沒有科考舞弊,百里溪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