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沃 作品

541.主播大廳 Win-win……

不得不說,夢魘在物質方面從不吝嗇。

為了慶祝前十挑戰賽的結束以及夢魘第十的誕生,一整個甲板都被全部包下,至少在排面上做的十分到位。

不過,溫簡言說到底還是來的晚了些。

在他到場時,慶祝的儀式早就結束,就連宴會也已開始一段時間了。

燈光璀璨的專屬甲板上,西裝革履的侍者在其中穿行漫步,手中的銀托盤上放置著豪奢昂貴的酒水與各樣花式的點心。

中央的游泳池內碧波盪漾,粼粼水光倒映在四周。

不遠處,主播們或站或坐,低聲交談著。

溫簡言在會場邊緣站定,四下環視著。

這裡倒是有不少熟面孔。

雖然在場的人不多,但大部分都是各大公會的支柱人物,也有不少是活躍在各個自由組織間的高級主播——當然了,基本上都是溫簡言單方面認識他們。

畢竟,溫簡言習慣在主播大廳內使用外觀行動,極少以真面目與各高層社交。

溫簡言看到,身為闇火副會長的祁潛此刻正站在甲板的另一端,和身邊的另外一個主播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甲板的另外一端,是本次宴會的核心人物、新晉榜十陳澄,他的臉上滿是不耐煩,而作為他今晚女伴的聞雅站在他身邊,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細長的手指掐在陳澄的胳膊上,似乎在控制著他別說什麼太出格的話。

溫簡言環視一圈,沒找到蘇成、或者是任何一個神諭成員的身影。

難道是沒上船嗎?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簡言覺得場上的氣氛似乎有些緊繃。

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念頭在腦海中轉了一圈,他還沒來得及深思,就只聽泳池的方向傳來嘩啦一聲水響。

溫簡言一怔,下意識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道優美的人影破開碧藍色的池水,輕緩地浮至水面,纖細的手臂撐在泳池邊上,露出豐腴的上半身,紅色的絲帶在雪白的後頸和肩胛處打結,顏色對比鮮明熱烈。

她優雅地抬手將黑髮撩至圓潤的肩頭,微微側過頭。

眼尾細長上挑,眼底好似瀰漫著終年不散的大霧,精準地向著這邊看了過來。

“!”

在見到對方面孔的瞬間,溫簡言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泳池裡的人,是丹朱。

對方的視線落在溫簡言的身上,似乎無聲地笑了笑,緩緩自泳池中走了上來,一旁立刻有人為她遞上乾燥的浴巾。

丹朱漫不經心地順手接過,甚至不去向諂媚者投去一瞥。

雪白的腳踩在地板上,不緊不慢地向著溫簡言走來。

她既不遮掩自己的身材、也並無絲毫炫耀之意,但就是每一寸線條都透出令人目眩神暈般的魅力,那是種壓制性的、侵略性的美,令人難以呼吸,不敢直視、又無法真的移開視線。

背後傳來常飛羽小聲的抽氣聲。

溫簡言:“……丹朱姐。”

“晚上好,”丹朱似笑非笑地掃過溫簡言身後的兩人,“帶小朋友出來玩?”

“是啊。”溫簡言眨眨眼,“您呢?”

身為夢魘前三,以及永晝公會的會長,丹朱出現在公眾場合的次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因此,溫簡言也屬實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這次的慶功宴上見到她。

“差不多。”丹朱百無聊賴地卷著自己潮溼的長髮,“……畢竟他可是公會里除我以外第一個進入前十的人,他的慶功會,身為會長總要露露面不是?”

她彎起紅唇:“畢竟我正好在船上。”

溫簡言:“……”

其實後者才是主要原因吧。

“好了,我也差不多待夠了,要走了。”丹朱環抱手臂,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點在腮邊,俯身笑道,“我在船上的這段時間住在樓下,如果想找我,可以和電梯侍應生報我的名字,他會帶你來我的房間。”

聞言,溫簡言目光不由得一頓。

住樓下?

就像之前卡爾貝爾說的,樓下負八到負十八層是住宿區域,顯然丹朱正住在這裡……怪不得這段時間裡他並沒有在頭等艙專屬區域看到過對方。

看著溫簡言若有所思的樣子,丹朱唇邊笑意不由得加深,她稍稍向前傾身,不加遮蓋的雪白皮膚潮溼閃光:

“下次見面,姐姐可以帶你玩點更有意思的東西。”

溫簡言後背發涼,他剋制住下意識後仰的衝動,硬著頭皮應和道:

“……好、好的。”

根據之前的經驗,溫簡言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和丹朱相處的訣竅在於順從和附和,與其拒絕對方的邀約,不如口頭答應下來,反而能夠避免更多的麻煩。

看著丹朱,溫簡言忽然眸光一閃。

他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弄清楚幸運號遊輪的真實目的,既然如此,丹朱說不定能成為他尋找真相的助力。

“對了,丹朱姐,有些事您或許會想知道。”

接下來,溫簡言用最簡短的語言,將現在船上發生的種種怪事簡單概括了一下,告訴了丹朱。

丹朱眯著眼,一言不發聆聽著,狹長的雙眼深處看不清真實的情緒。

溫簡言:“您怎麼想?”

“不怎麼想。”

出乎意料的是,丹朱咯咯笑了起來。

對於船上的異狀,她像是完全不在乎。

“你這次來是準備參加拍賣會的,對麼?”丹朱問。

溫簡言:“嗯。”

“那你只管參加拍賣會就好。”

丹朱的眉眼細長,顧盼生情,紅唇彎起,用最溫柔的聲音吐出最殘酷的話語:“就算船上所有人都會死去,又與你何干呢?”

“……”

溫簡言一怔。

像是被對方的反應取悅到了似的,丹朱再次愉快地咯咯笑了起來:

“再見了,小可愛。”

說完,她便轉過身,搖曳生姿地轉身離去了。

兩位侍者立刻畢恭畢敬地讓開道路,深深俯首。

丹朱的背影消失之後,甲板上的空氣在終於有了些許的緩和——其他人可能自己都沒注意到,在丹朱在的時候,幾乎無人敢靠近泳池邊,雖然他們好像都在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但卻總有一部分的注意力被丹朱奪走,她只要存在,即便什麼都不做,都能輕易成為焦點。

正因如此,丹朱剛一離開,場上的氛圍明顯鬆弛了下來。

丹朱一走,陳澄就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聞雅無奈地嘆了口氣,跟上了他。

陳澄抱著胳膊,掃了眼身穿正裝的溫簡言,挑眉道:“你還是來了。”

“是啊,”溫簡言很快也掛上了微笑,“畢竟從今天開始你可就是新晉前十了,不祝賀一下怎麼行?”

陳澄嗤笑一聲,顯然並沒有將溫簡言的客套話放在心上。

“而且前十里來的也不只有我一個,”溫簡言望向丹朱消失的方向,“不得不說,你的會長看樣子是很看重你的嘛。”

作為永晝的會長,雖然丹朱此次露面很有可能只是碰巧在船上,但是,她能出席這件事本身,本就已經很不得了了。

陳澄:“……哦。”

第一次,他的眼底透出毫不遮掩的的警惕和凝重。

“怎麼?”溫簡言意識到陳澄的態度的怪異,他眯起雙眼,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你對你們會長有意見?”

“不行嗎?”

出乎意料的是,陳澄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他面無表情,眼底的神情中混雜著厭惡和警惕,“雖然丹朱是我所在公會的會長,但我並不喜歡她。”

“她身上的亡靈氣味太重了。”

陳澄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直白的過分:

“——很恐怖。”

聞雅一臉生無可戀地閉上眼,抬手支住了額頭,長嘆一口氣。

她今晚唯一的任務就是管住陳澄的那張出言不遜、毫無遮攔的嘴。

但顯然,任務進展並不順利。

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在陳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丹朱本人並不在場。

溫簡言:“……”

怪不得陳澄剛才一眼都沒看過來,恨不得離他八百米遠,看來是顧忌和他搭話的丹朱啊。

溫簡言早就清楚,夢魘前三地位超然,能夠擁有如此地位,並建立永晝公會,丹朱絕對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狠角色。

即便他對此雖然早已心知肚明,但從陳澄的口中聽到剛剛那番話時,溫簡言還是不由得暗暗一驚。

亡靈的氣味?

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有等溫簡言細想下去,只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異常的喧譁,他被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下意識地扭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甲板的入口處,出現了數道身影。

為首的是一位老熟人。

頭戴禮帽,西裝筆挺,即便在所有人都正裝出席的宴會之中,他的衣著也算得上考究。帽簷之下,是一張端正英俊的面孔,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優雅微笑。

紳士。

神諭副會長之一,現任夢魘第九。

紳士的目光在全場搜尋一圈,很快落在了這邊。

他的臉上掛上了微笑,向著這邊快步走來。

“那傢伙……”

注視著向著自己這邊走來的幾人,陳澄神情有些陰沉。

聞雅有些驚訝,“怎麼,你和他有過節?”

紳士是整個神諭之中最為活躍的成員,絕大多數需要神諭出席的社交場所都由他出面,作為永晝竭力培養的種子選手,陳澄和紳士見過面並不奇怪——但是,根據陳澄剛才的口氣,他們之間的過往經歷似乎並不愉快。

“不是他。”

但是,陳澄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是他身後的那個人。”

伴隨著距離的拉近,一個跟在紳士身後的神諭成員走入了眾人的視野。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那道熟悉身影的瞬間,溫簡言還是不由得心下一緊。

來人很年輕,一張蒼白俊秀,斯斯文文的面孔之上,卻有一雙深不見底,漆黑滲人的雙眼,他同樣身穿正裝,半長的頭髮在腦後紮起,一臉平靜地跟在紳士身後。

是蘇成。

他果然上船了。

“晚上好。”紳士面上帶笑,伸手碰了碰帽簷,他的目光落在陳澄的身上,“恭喜您成為新任第十,我代表整個神諭向您送上祝賀。”

陳澄冷淡地“哦”了一聲,以作應答。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今晚遲到了。”

紳士的臉上掛著彷彿真心感到歉意的微笑,“主要是為了慶祝新成員排名的爬升,我們也在船上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慶祝宴會……時間安排的不太湊巧,所以才來晚了。”

陳澄興致缺缺:“沒事,不來更——”

聞雅狠狠掐了他一把。

陳澄:“……哦。”

“對了,這位就是我們神諭的新任副會長,”紳士側過身,露出跟在自己身後的蘇成,臉上仍舊帶著和顏悅色的微笑,“我相信你們應該在前十挑戰賽中見過面了吧?”

蘇成點點頭。

陳澄的臉色陰沉下來,擠出幾個字:“那是當然。”

紳士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空中暗潮湧動的氣氛,他笑著看向溫簡言:“啊,匹諾曹先生,沒想到今晚能在這裡看到您。”

“上次為您慶祝的短信您一直沒回,是最近很忙嗎?”紳士神情關切。

溫簡言:“倒是不忙。”

他抿了口杯中香檳,笑眯眯地說道,“只是看到了不想回而已。”

紳士:“……”

聞雅:“……”

一個嘴臭的還勉強能控制,兩個就實在是管不住了。

她面無表情,絕望地移開了視線,反倒是陳澄面露欣賞,似乎對溫簡言剛才的回答十分滿意。

“哈哈哈,您真會開玩笑,”紳士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像是剛剛碰壁的不是他自己似的,“總之,既然挑戰賽已經結束,那大家就都好好放鬆一下吧。”

在短暫的寒暄過後,紳士一行人轉身離去,蘇成衝著眾人一點頭,視線在溫簡言身上停留一秒,然後也轉身跟了上去。

人剛剛一走,聞雅就猛地扭頭看向陳澄,問,“上個副本里你和那個神諭成員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陳澄一臉莫名其妙:“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先回答我。”聞雅的表情罕見的嚴肅。

“等一下,”剛剛一直跟在溫簡言身後的常飛羽注視著神諭幾人消失的方向,像是忽然回過味來,他露出有些驚訝的神情:“所以,他就是——?”

溫簡言點點頭:“對。”

“是什麼?”陳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一會兒看看常飛羽,一會兒又看看溫簡言,疑問始終得不到解答令他的語氣也變得焦躁起來,“怎麼回事?”

雖然陳澄和蘇成都曾進入過【育英綜合大學】副本,但是,在那個副本之中,他們兩的活動軌跡並無交匯,“畢業典禮”是他們唯一共同出現的場合,而當時一來溫簡言絕大多數時候並不在場,二來形勢發展迅速、危急一波接著一波襲來,陳澄沒注意到蘇成也情有可原。

溫簡言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和你在上個副本有交集的那位神諭成員曾經是我這邊的副會長,因為一些矛盾,所以他離開了公會。”

得到回答之後,陳澄不由得一怔。

雖然他在這方面沒什麼情商,但還是能敏銳地覺察出其中氣氛的不對勁。

似乎……有點複雜。

一旁,聞雅催促道:“所以呢,前十挑戰賽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陳澄回過神來。

他看了眼面前幾人,雖然神情不耐,但還是開口道:

“挑戰賽是提前結束的,你們知道吧?”

溫簡言點頭:“嗯。”

在距離原定時間還剩幾個小時的時候,前十挑戰賽就已經結束了。

一般來說,副本延期是很正常的,但提前的可並不多。

所以,在看到副本提前結束時,溫簡言才會那麼驚訝。

“夢魘禁止劇透,所以和副本內容相關的部分我就略過不提了,”陳澄道,“總之,在副本進行到後期,關於最後贏家會是誰,形勢基本上已經很清晰了。”

他伸出手,從一旁侍應生的銀托盤上取下一杯香檳,面無表情道:

“雖然活著的還剩十幾個人,但有資格角逐第十位置的只剩下最後五個人,我,那個玩塔羅的,還有另外三位。”

陳澄看向神諭幾人離開的方向,眯起雙眼,神情有些陰沉:

“但是,在殺死一個挑戰者之後,他在自己佔優的情況下主動棄權了。”

“……什麼?”

聽完陳澄的話之後,幾人都是一怔。

“棄權?”聞雅也愣住了。

“對。”陳澄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聽不懂人話嗎?”

陳默:“不……我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居然在自己佔據優勢地位的時候棄權,這點實在是令人費解。

畢竟,所有的參賽主播都是主動報名的,如果不想成為前十的話,又為何要參加這個副本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溫簡言忽然開了口:“你說……他殺了個人?”

“對。”陳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闇火那邊最近著重培養的一個苗子,名字是——”

“怎麼殺的?”溫簡言打斷了他。“用道具還是……?”

他似乎對死者的身份並不關心,但卻對蘇成的殺人方式十分在意。

陳澄:“你關注這個幹什麼?”

溫簡言:“只是好奇。”

“不是道具。”陳澄瞥了溫簡言一眼,抬手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然後露出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微笑:“徒手。”

在場的眾人都不由得心下一沉。

“看他那副樣子我還以為是個孬種,”陳澄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空掉的玻璃杯,道,“沒想到還是有點血性的,下手挺狠。”

“總之,差不多事情就是這樣,”陳澄繼續道,“在他棄權之後,我殺了其他兩個競爭者,成為了獲勝者。”

雖然成為了副本唯一的贏家,但……就是莫名其妙感覺好像是被讓了似的。

真是不爽。

“……”

得到對方的回答之後,溫簡言垂下眼,陷入了沉思。

殺人啊。

整個會場中,殺人者不計其數。

身為前十的陳澄、以及本就曾是僱傭兵的常飛羽自不必說,就連陳默聞雅他們倆手上都多少帶著幾條人命。

溫簡言並非良善之輩,他會撒謊騙人、玩弄詭計,但……他卻從未親手殺過人。

唯一的類似情況,對面也並非人類。

更何況,在將刀捅入巫燭胸膛前,溫簡言就已經做好了留他一命的準備,與其說是真的準備殺人,不如說只是矇騙夢魘而演的一場戲。

溫簡言見過太多人的死亡,和他無關的、因他而死的、陌生或者不陌生、好人或者壞人、副本內或副本外……對於死亡,他並不陌生。

間接和直接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為了保命做出的反擊,和為了利益主動策劃的謀殺,也是有本質區別的。

親手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是有代價的——在夢魘中,不再有法律約束,但這並不代表心靈意義上的代價會跟著消失——看著一個人呼吸消失、瞳孔擴散,也就意味著自己的手上沾上了無形的、永遠也無法洗掉的鮮血。

那是獨屬於殺人者的標記。

這意味著他已徹底接受夢魘異化的規則,邁入異化的世界、甚至是成為異化的自我。

溫簡言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凝重神情。

……他嗅到了不可控的氣息。

*

在和陳澄打過招呼之後,溫簡言才開始著手安排任務。

要知道,他這次來可不是社交,而是為了弄清楚夢魘究竟準備在幸運號遊輪上搞什麼么蛾子。

作為公會的實際掌管者,陳默很快進入了其他公會的高層圈子,而常飛羽也去尋找自己的僱傭兵夥伴,試圖從不同角度搜尋信息。

把兩人打發走了之後,溫簡言獨自來到船舷邊。

夜色已深,冰冷鹹溼的海風吹來,穿過他的髮間,被帶起的雪白浪花貼著船身翻滾。

但是,在浪花以外的海洋是墨水般的深黑,和天空融為一體,像是整個世界都沒有半分光亮,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混沌,那種詭異感令人心頭髮慌。

溫簡言回想起剛才丹朱離開前說的話。

很顯然,丹朱似乎是知道些什麼……畢竟,她可是夢魘前三,積分榜排名越靠前、在夢魘內生存時間越久的主播,和夢魘的利益糾葛就越深——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溫簡言才會選擇告訴丹朱自己的猜測。

一方面自然是出於好心。

另一方面也是試圖從丹朱的聽到這件事之後的反應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而對方的回答也確實印證了他這方面的猜測。

溫簡言靠著船舷,陷入了沉思。

丹朱十分清楚船上會發生什麼。

她只是不在乎。

據此這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這件事影響不到丹朱的利益……或者說,是影響不到所有拍賣會參與者的利益。

第二、無論這件事是什麼、又會引起什麼,都和船上的所有乘客都息息相關。

溫簡言垂下眼,目光落在船邊漆黑的浪花之中。

忽的,他瞳孔猛地一縮,背後登時汗毛倒豎。

貼近船身的海水被甲板上的燈光照亮,在薄薄的一層海水之下,似乎隱約可見……

一張臉?!

是的,沒錯,一張臉。

死氣沉沉的臉,灰白色、半闔的眼珠。

以及那張臉下方相連的蒼白肢體。

它就那樣平漂在海上,伴隨著海浪浮沉。

忽然,背後傳來腳步聲。

“?!”

溫簡言一個激靈,猛地扭頭向後看去。

只見紳士手中端著兩杯酒,正在向著這個方向走來。

見到溫簡言猛地扭頭,他似乎也被嚇了一跳:

“怎麼了?”

溫簡言沒回答,他定定神,再次扭頭向著海上看去。

海面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剛剛看到的死人臉孔好像只是他的幻覺,眨眼間就被海浪吞噬了。

“您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紳士走上近前,也靠在了船舷邊上,他貼心地將手中端著的一杯香檳遞給溫簡言,“是怎麼了嗎?”

“沒。”溫簡言搖搖頭,“沒什麼。”

見溫簡言不接酒水,紳士也不介意,他微微一笑:“需要我幫您解憂嗎?”

溫簡言看了他一眼,挑挑眉:“……哦?”

“畢竟大家也是老相識了,”紳士的臉上帶著親和的微笑,如果溫簡言不是知道他上個副本剛剛僱兇暗殺自己,誰不定還真的會被他騙過去,“您如果需要預言的話可以找我,作為神諭的副會長我當然為您竭盡所能。”

說著,他轉過身,向著不遠處招招手:“啊,蘇先生,這邊。”

伴隨著又一道腳步聲響起,另外一人從甲板的不遠處走上前來。

斯文蒼白的臉孔,漆黑幽暗的眼眸。

赫然正是蘇成本人。

“匹諾曹先生似乎需要一次預言。”

紳士笑著將那杯溫簡言沒接的酒遞了過去,蘇成頓了頓,接過酒杯。

“我記得你們是朋友?怎麼樣,要試試嗎?”

溫簡言一皺眉:“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只聽蘇成一口應了下來:

“當然可以。”

“太好了,”紳士撫掌微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蘇先生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

溫簡言眸光一沉。

只見蘇成張開手,一疊塔羅牌具象化出現在掌心之中——雖然現在仍然屬於主播大廳內,主播無法使用天賦,但是,由於溫簡言早已知道了神諭的作弊手段,他們顯然是裝也懶得裝了。

不過……

溫簡言目光一頓。

之前在興旺酒店副本結束之後,蘇成雖然同樣借用了神諭的力量使用了天賦,但是……

直接將天賦實體化?

這多少有點超出意料了。

蘇成垂下眼,行雲流水般洗牌抽牌,用時不過短短半分鐘,一切就已經結束。

他抬起頭——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向溫簡言:

“危險很近了。”蘇成放下手,具現化的塔羅牌已經消失不見,他漆黑的雙眼深處閃爍著奇異的光,緩緩道,“你已無法阻止。”

“……”

溫簡言眉頭微皺。

“不過,如果你真的需要知道答案的話……”蘇成似乎猶豫了一下,他問,“有紙嗎?”

紳士:“等等,我幫你們去取。”

很快,他帶著餐巾紙和筆趕了回來。

蘇成到了聲謝,將紙放在欄杆上,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很快,一切結束,他將筆遞還給紳士,然後將紙交給溫簡言:“去這裡。”

溫簡言接過餐巾紙,掃了眼上面的內容。

紙上倒是並沒有畫路線,只有幾個很模糊的指示詞——不過,足夠了。

“多謝。”

“……不用。”

蘇成移開視線,表情有些侷促。

在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個神諭副會長,而是變回了那個曾經和溫簡言一同下副本的小預言家。

*

陳默和常飛羽仍然在持續社交,收集線索,陳澄一臉百無聊賴地聽著其他人的奉承,而聞雅則站在他的身邊適合提防他不要再說些什麼不得體的話。

在和他們幾人道別之後,溫簡言匆匆離開了晚宴。

他來到甲板上,審視著蘇成寫的那張紙條。

雖然指示詞很簡單,一眼看上去似乎很難理解其中的意思,比如第一行只寫著兩個字:

“紅,右”。

溫簡言抬起頭,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甲板上掛著的紅色救生圈——在模糊的夜色下,它表面的亮紅色顯得格外扎眼,像是某種來自冥冥中的指引。

他頓了頓,向右拐去。

就這樣,溫簡言在船艙內穿行。

隨著時間推移,蘇成給的提示被一點點地消耗殆盡。

溫簡言停住步伐,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張釘在牆壁上的鐵質地圖。

第三行,一行字句映入眼簾。

【向右通行五百米:駕駛艙】

難道……

溫簡言眸光一閃,放任自己跟隨直接,順著地圖指示的方向走去。

很快,釘著【駕駛艙】三字的大門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門緊閉著。

溫簡言蹲下來試了試門鎖——倒是很普通的鎖芯,他三兩下就被鼓搗開了。

見過程居然如此輕易,溫簡言反而心下一沉。

在多個副本之中生死浮沉的經驗告訴他,這裡大概率並非什麼關鍵地點,所以才能被最簡單的方法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