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露 作品

崽崽 咱見不得崽兒遭這種罪!

 以前知道三兒媳心眼細,她說話還注意點。

 這幾天林姝躺著賭氣,活兒也不幹,話也不說,擺明就是想跟她要那八百塊錢。

 方荻花就覺得不能慣她毛病。

 那是兒子的買命錢,家裡不缺吃不缺喝,動那錢幹啥?

 人家知道林姝手裡有錢,還不得擠破門地來借?她能憋著不借?

 兒子沒了,林姝還年輕貌美,不帶拖油瓶指定還能嫁個年輕幹部。

 方荻花也不攔著她。

 當然兒媳婦沒露出這方面心思,她就是故意擠兌人,讓兒媳婦生氣反駁,免得一直糗氣不下炕,她真受不了兒媳婦那副嬌小姐做派。

 誰有心思天天哄她?

 看林姝躺在炕上不動彈,方荻花越想越來氣,乾脆自己刷鍋、添水、放上箅梁、坐上箅子,再把早上蒸好的一蓋墊玉米窩頭和幾個細面卷子放進去熥一熥。

 她瞥了一眼西屋炕上,又去東間自己屋的小甕裡摸了兩個雞蛋出來,磕在一個大粗瓷碗裡,呱嗒呱嗒攪拌均勻再倒上半碗涼水,捏上幾粒鹽巴,扣上一個盤子,坐在箅子上蒸雞蛋羹。

 大熱天她故意往林姝炕上燒,你不是愛躺麼,燒得熱烘烘的我看你躺得住。

 她等水開鍋蓋冒煙兒,就去外面窗外鹹菜缸裡摸出兩個鹹菜疙瘩來,用水淘一淘,放到粗大的菜墩上咔噠咔噠地切絲。

 切完絲再把鹹菜的苦澀味在清水裡淘淨,然後瀝乾水放在一個搪瓷大碗裡,用筷子蘸上兩滴香油,再夾一筷子農家醬進去,再切點蔥薑蒜末丟進去,拌一拌就是下飯菜了。

 林姝起來了。

 這可是五月下旬,本來就熱得很,婆婆又咕噠咕噠地拉風箱把火燒得旺旺的,給她熱起一層薄汗。

 林姝下地穿上草鞋,攏了攏頭髮,低垂著眼睫,學著原主委委屈屈的模樣,細細抽氣,“娘,我沒那意思。”

 喲,突然有嘴了。

 方荻花瞥了她一眼,見她眼圈紅紅的,鼻頭也泛著紅,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這人真是長了一張讓人生不起氣的好臉。

 別看她整天生悶氣,實際把別人也氣夠嗆。

 方荻花:“一會兒叫甜甜和盼盼回來吃飯,別跟他們說有的沒的。”

 林姝低聲應了,這是不讓孩子知道陸紹棠的事兒。

 方荻花:“雞蛋羹我多做了半碗,你也吃兩口。乾糧沒了,過晌兒蒸鍋新的。”

 等飯熱好,方荻花開了鍋,拿個專門裝乾糧的小箢子,把窩頭都撿進去,把細面卷子和雞蛋羹留在裡面,又裝一湯罐兒熱水。

 她用個包袱把乾糧蓋上,再把鹹菜放上,又給夾出一筷子,然後拎上湯罐兒看了林姝一眼。

 兒媳婦起來她也就不再說狠話,要是再不起來她肯定得采取措施的。

 老三沒了她這個當孃的不心疼不難受?

 叫人家說,她整天上工下工的,得多沒心沒肺?

 那能怎麼著?家裡老的小的還有一窩子呢,能因為誰就不過日子了?

 要死一個就給兒子換回來,她先一頭扎南河去了,還能輪到別人?

 再說了,部隊都說沒找到屍骨,只是失蹤太久找不到人便定性犧牲給家裡發了撫卹金。

 方荻花可不認。

 只要沒見到屍骨就是沒死。

 她眼睛疼得厲害,趕緊邁開大步走了,過了影壁牆抬手臂狠狠擦了擦眼睛。

 看婆婆高大的背影離去,林姝鬆了口氣,她可真怕婆婆來脾氣給她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