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蘸雪 作品

第六十八章

門口眾人終於徹底看清了男人面容。

那雙鳳眼裡光澤冷冽而沉凝,卻又如同湧動著無聲的風暴。

本還鎮定旁觀的言作德卻忽然臉色劇變,面上一絲血色也無,只餘一片慘白。

他撲通一聲跪下,雙膝砸在禪院結實的地面,猛地俯首磕頭,驚恐道:“臣、臣拜見陛下!”

李氏猛地回頭,幾步衝到丈夫身邊,難以置信地道:“言作德!?你叫他什麼?”

又是撲通撲通幾聲,剩餘的幾位同僚也都趕緊拉住自己夫人,瑟瑟發抖地跪下行禮。

禪房門口頓時跪倒了一大片。

李氏連連後退,瞪得眼睛幾乎凸出來。

不可能啊!?明明就是聞春縣賣煎餅的,衛公子見過,府上丫鬟也見過!

怎麼突然變成了陛下!

可她再也不能不信,一時只覺渾身血液冰涼,隨之重重地跪下去:“陛、陛下……臣婦拜見陛下……”

嘰嘰喳喳的鬧劇停了,梁九溪這才牽著言俏俏起身,緩步走到眾人跟前。

他淡聲道:“吉安伯,抬頭。”

言作德哪裡敢,可不得不照做。

以他的資歷,上朝時都只能站在金雍殿底下恭敬垂首,偶爾遠遠望見新帝,也是先看見那副金色的十二旒冕冠。

如今顫巍巍抬頭,被新帝那雙冷幽的鳳眸直視,同僚慘死的場面猶在眼前。

森冷的寒意倏地爬上脊背。

他這爵位本就來路不正,自個兒就是個草包。

對方還未發話,言作德便自亂陣腳,崩潰地不停磕頭:“陛下!陛下明鑑!今日之事與臣無關!都是李氏自作主張!與臣無關啊!”

李氏知道丈夫不頂用,卻沒想到這般窩囊,怒道:“言作德!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言作德卻只是一邊哭一邊求饒:“陛下,臣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哪想到會算計到新帝頭上,他一點也不想體會暴君的手段!

梁九溪冷冷地道:“言老爺子一生清正,若知道你拿他珍藏的畫賄賂奸臣、買官作假,恐怕能氣得活過來。”

這話落在言作德耳裡,幾乎與驚雷無異,猛地抬起頭,滿面驚恐。

梁九溪低頭,好整以暇地問:“還是說,這事也與你無關?”

言作德嘴唇囁嚅著說不反駁出的話,臉皮白得宛如紙張,絕望地跌坐在地。

完了,原來陛下知道這事了……

他僵硬地轉頭,看到身旁的妻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猛地衝上去扇了一耳光,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盡給我出餿主意!你是要害死我啊!!買官是你要買!陷害俏俏也是你!她是我親侄女啊!你怎麼下得去手!!”

他還不停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李氏哪裡忍得,立即反擊回去,騎在他身上拳打腳踢。

“言作德!你現在裝什麼好叔父!?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

“哎喲哎喲!”言作德直叫喚,又企圖伸手去扯一旁言俏俏的裙襬,哭道,“俏俏!俏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幫叔父說幾句好話吧!”

言俏俏被他猙獰的臉嚇得躲了躲。

雖沒什麼叔侄感情,但對方到底是爹爹的親弟弟。她沒有看笑話的意思,只是將自個兒藏在小九身後,眼不見為淨。

眼看父母扭打得不可開交,已漸漸見了些血,言丹手腳並用地衝上前,已是滿面淚痕。

“爹!娘!你們別打了!”

言作德和李氏已經打紅了眼,反而將伸手勸架的女兒踢開,互相辱罵。

言丹趴在地上痛哭,身上的疼痛卻不及內心的崩潰。

那麼多人冷眼看著,她的父母就宛如兩隻供人觀賞的猴子一般,粗魯又滑稽。

請來的這些夫人都是慣會碎嘴的,用不了一天,只怕這裡的事就會傳遍京城。

他們本想要言俏俏身敗名裂,可這下吉安伯府才是真的要徹底淪為笑柄了!

言丹一把抓住路過的言俏俏的裙襬,再沒了任何架子,哀聲祈求道:“堂姐!堂姐!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