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三十六章 我真的會謝





“我對時間的感知出問題了。”





大概正是因此,這個本該煎得一手好豆腐的年輕人,卻連做了無數遍的鐵板豆腐都煎不好了。





南德曲愣了愣,看著陳鶴說道:“什麼意思?”





陳鶴抬起頭來,歪著頭看著那些風雪,想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比如我以為今天的某一段時間,是過了一刻鐘,但其實那是過了一刻半了。”





所以豆腐老是煎老。





南德曲很是驚奇的看著陳鶴,裹著大棉被端著盤子來來回回的繞著他走了好幾圈。





“但我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三十六歲老男人無比誠實。“會不會就是你單純的走神了?”





陳鶴想了想,說道:“可能是?你先別打擾我,我努力認真一下,看能不能靜下心來。”





南德曲點了點頭,拖著棉被踩著一院風雪,走到了院門口,在那裡坐了下來,一面吃著豆腐,一面隔著那些極都很是綿密厚實的雪,看著簷下的陳鶴。





只是看著看著,南德曲便挑起了眉頭,神色有些古怪。





因為陳鶴說要靜心,卻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摸膝蓋的動作。





南德曲也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膝蓋。





這個動作他當然很熟悉。





劍修開始靜心修行,蘊養劍意之前,往往都會將劍放在自己的膝頭——摸膝蓋當然不是摸膝蓋,只是在按劍而已。





南德曲張了張嘴。





“你......”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陳鶴用力的在膝蓋上蹭了一下——膝蓋上留下了一片很是光滑油亮的汙漬。





南德曲很是適時的閉了嘴。





天下當然不是隻有劍修會有這樣的動作。





比如人間小廚娘做飯的時候,手上沾了油汙,也會在圍裙上擦擦手。





大概是方才陳鶴手忙腳亂的翻著豆腐的時候,不小心在手上沾了許多油而已。





南德曲沒有再說什麼,繼續默默地坐在那裡看著。





陳鶴擦完了手,便開始認真的煎著豆腐。





風雪簌簌,極都這樣的地方,當然比別的地方要安靜許多。





這樣一處小院子裡,自然也不會有多少龐雜的聲音。





然而南德曲還是遠遠的嗅到了一種焦味。





陳鶴嘆息了一聲,坐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那塊豆腐。





南德曲聽見那個年輕人在那裡很是惆悵地說著。





“陳鶴啊陳鶴啊,你怎麼生病了啊。”





“......”





......





陳鶴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自己好像突然對時間這種抽象的東西變得不敏感了,但總之越認真,反倒豆腐煎得越老。





這是不合理的事。





陳鶴坐在簷下,看著簷前風雪,很是認真的想著。





他當然可以通過去看,來確定豆腐是不是已經好了。





但人間很多東西是不能去看的。





譬如若是日後有約,自己還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著,以為還沒到時辰,結果那邊等的人已經在閒敲棋子落燈花了。





這是不好的事情。





陳鶴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坐在風雪院門口的南德曲,然後愣了下來。





這個連劍都斷了,在阿彌寺外的風雪裡丟下去了,再也找不到了的劍修,此時卻是坐在那裡,閉著眼虛按著膝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陳鶴神色古怪地在那裡看著南德曲。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劍修才睜開眼睛,坐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院子裡的風雪。





“你在做什麼?”





南德曲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只是卻又閉了上去,裹著被子站了起來,緩緩地在滿是飛雪的院道上走著。





一直到走到了院子的中間,南德曲才停了下來,裹在被子裡淋著雪,抬頭看著天空。





“我很糾結。”





南德曲輕聲說道。





“糾結什麼?”





陳鶴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南德曲有什麼好糾結的。





“莊白衣那天走了,極都之中也沒有他的消息,如果沒有猜錯,他肯定是跑哪裡躲起來了。”





南德曲很是認真的說道。





“那天北臺在我面前與那個道人說了太多的東西。”





這個神海幾近毀去的劍修說著停了下來,目光一路向下,落在了自己的那身大棉被之上,上面積滿了雪——鹿鳴的風雪太大,哪怕只是在這裡停駐了一小會,便有許多雪覆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