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七十九章 懸壺衙前的故事
柳青河輕聲問道:“酶?”
神河平靜地說道:“酶。”
一問一答,一池風聲不止。
大概世人並不清楚,大道兩千多年的一些答案,便這樣簡單而平靜地在一池風亭畔蓋棺定論。
道聖見之,或許萬般欣然。
函谷觀確實已經消失在人間之中,也許再不會歸來。
只是那樣一個最後一代觀主留給人間最為寶貴的東西,依舊在延續著。
並非《人世補錄集》。
而是辯證的篤行求真的思想。
柳青河很是感嘆地看著滿池水霧在風中嫋嫋不止,輕聲說道:“所以有些東西,大概確實從來都不是玄之又玄的。”
神河平靜地說道:“有些東西,大概依舊不能說得太早。畢竟可道之道,自非常道。”
柳青河微微笑著,說道:“那有什麼關係呢?陛下你也知道千秋之事是千秋之事,以後對不對不重要,只要它現在是對的,便永遠有著積極的意義的。我們不笑前人,後人也沒有理由笑我們。”
神河轉頭看著柳青河,一直看了這個比帝王還高,卻不知道微微佝僂著腰的天獄獄主很久,而後重新轉回頭去,說道:“說得頭頭是道,看來你確實有些閒了。”
柳青河神色一變,臉上笑意勉強了起來,轉過身去打著哈哈。
“臣突然想起來,今日梨院煮酒,倒是忘了將酒從爐上拿下來了,臣先告辭了,陛下不必送了。”
大猿竊得白花,於是轉身便逃。
神河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裡,聽著那些柳青河真心實意地溜走的腳步聲,緩緩說道:“懸薜院之事,你天獄前去監察吧。”
柳青河嘆息了一聲,在那條碎石小道上停了下來,看著不遠處亭外花圃中的某朵白花,很是惆悵地說道:“天獄事務繁忙,確實脫不開身,陛下。”
神河平靜地從帝袍之下伸出了那隻手來,其實這樣一個帝王一直都還有些難以適應這樣一隻千年的臂骨。
是以在指節彎曲的時候,尚且有些僵硬。
雖然對於一個十三疊的劍意之修而言,這確實影響不大,能夠逼得他要用手中之劍的人,本就寥寥無幾。
只是偏偏那樣一個人,確實是當今人間神河的敵人。
“你很忙,總不至於比我還忙,梨院的酒可以讓天獄吏去取下來的,梨院的落葉也可以讓別人去掃的。但卿相那邊,你確實是最適合去看著的。”
總不至於讓某個成道境的天獄吏去看卿相,而柳青河拿著掃把在那裡掃地看花。
神河轉回頭來,看著柳青河,淡淡地說道:“而且你我都不方便對那樣一個白衣書生出手,我已經讓兵部去天工司調取大羿之弓,彼時他們在大軍兵臨之後,將會以大羿之弓開路.....”
神河說到這裡的時候,柳青河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看著那位帝王,沉聲說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神河站在聖明池的風裡,平靜地說道:“靈臺在摘星樓上,帶過去看住卿相,不要讓他發瘋,死得安靜一些,緘默一些,最好不過。事後將它重新放在南衣城之下。”
帝王畢竟是帝王。
不可能總是溫和的。
那樣一個白衣書生將南方人間弄得一片塗炭,他確實沒有再與他講什麼道理的必要。
柳青河嘆息一聲,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說什麼獄中有事的藉口了。
畢竟整個槐都高層之中,也就他柳青河最清閒,戶部工部一直負責接洽天工司,自然不用說,哪怕是禮部,這些時日也忙得很。
至於忙什麼,有人懶得去細查了,畢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
尤春山的事,確實不是腿的事了。
在柳青河將一些事情告訴了那個傘下少年,三人又去了一趟宋應新那邊,雖然未曾見到宋應新,只是卻也是在途中突然明白了一些東西。
三人停在了懸壺衙前,這樣一處司衙的名字,自然很是通俗的來自懸壺濟世的典故。
所謂壺,自然也不是什麼酒壺茶壺,而是曾經的藥葫蘆。
小少年拿葫蘆裝劍,古時候的醫師們則是拿葫蘆裝藥。
只是那樣一個名字來自一味藥材的白朮大夫,這三人確實不太明白他葫蘆裡到底裝得是什麼藥了。
不止是尤春山,哪怕是南島與餘朝雲,對於醫師的印象,也是那種提著藥箱,穿著醫袍,行色匆匆地往來人間救助世人的模樣。
只是白朮喜歡拿斧頭。
誰會在看見一個大夫拿著斧頭跑過來,認真地說著你腦中有疾,須破顱醫治的時候,覺得很是驚喜呢?
大概只有驚嚇吧。
至於現在,三人更是深緘如夜,神色古怪地看著那樣一處天工司下轄的司衙。
尤春山好像已經看見了那樣一個畫面。
老大夫白朮神色凝重地晃著手裡的小斧頭走過來,另一隻手中便握著那樣一隻泛著幽冷光澤的,像是一個小涼薯一樣的鐵玩意,說著你心脈有疾,須破心治之。
這讓這個東海年輕人渾身下意識的顫了一顫,而後轉頭看著南島。
“師叔,其實吧,我覺得有些事情,也未必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不是都說了道門的下手知道輕重的嘛,我都不當劍修了,難道他還要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