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方小鎮的鐵匠



            南方小鎮無疑是極為寂寥清靜的。

南衣城屢遭戰事,這樣一處東面的鎮子,自然也很難熱鬧得起來。

或許是才始下過了一場雨的原因,鎮上的石板溼漉漉的,有些黝黑的色彩。

巷子裡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衣裳忘了收,被雨水打落了,很是狼狽地攤在牆角。

穿著黑色衣袍的男人彎下腰去,默默地將那件衣裳撿起來,放在了牆頭之上,大概是這樣的動靜驚動了院子裡的人,有男人很是警惕地伸出頭來,看見那一身黑色的時候,眸中的色彩先是變成了惶恐,繼而又變成了一種很是安心的情緒。

“原來是天獄的大人。”

那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天獄大人,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

倘若是在大風歷一千零三年的時候,這些世人或許並不會有著這樣的好態度去對待這些穿著黑衣的人。

只是現在顯然故事不一樣了。

南方戰事之中,天獄反倒成為了世人少有的可以依靠與寄託的地方——在懸薜院與人間劍宗都反叛而去的時候。

那個黑袍男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說什麼,繼續向著巷子深處走去,只是走到一半,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回頭看著那個正打算關上院門的小鎮男人,沉吟了少許,問道。

“你們這有個鐵匠嗎?”

男人很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天獄的大人會突然問著一個這樣的問題,一時間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看了那人很久,卻並未從他身上看見什麼需要修鑄的刀劍之類的東西,但是沒有這樣的,便不代表著不能去找鐵匠,也許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才為此而來。

“好像是有一個,在小鎮東面,大人可以一路打聽過去,或者我給大人帶路也行。”

那個黑袍男人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帶路便不必了。”

男人誠懇的說道:“大人客氣了......”

這樣一句話似乎並未說完。

所以那個黑袍男人依舊長久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個站在院門口的小鎮男子。

猶豫了許久之後,這個小鎮裡的男人很是小心的問道:“大人是從哪裡來的?”

那個天獄之人平靜地說道:“槐都。”

這有一個地名顯然讓鎮子裡的男人有些吃驚,愣了好一陣,才重新恭敬的行了一禮。

“原來是槐都的大人。”

不止是來自槐都,更是天獄北方調度使,因為擔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親自來了一趟南方的俞但,看了那個小鎮男人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小鎮男人有些忐忑,只是大概確實有些問題,不問出來,會是更加忐忑的事。

一直過了許久,偶爾有著青簷滴雨聲的巷子裡才響起了男人誠懇的聲音。

“陛下....不要南方了嗎?”

不知道為何,俞但在聽見這樣一個很是平緩的問題的時候,心中倒是有了些許的哀憐。

所以這個天獄北方調度使眸中的光芒倒也柔和了少許,長久的看著男人,緩緩說道:“不會不要的,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小鎮男人臉上有了一些喜色,行著禮連聲說著:“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俞但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小鎮的東面而去。

這個天獄北方調度使走出了巷子的時候,卻也是在巷口停了很久,抬頭長久地看著那些鎮外青山,那樣一座古城,與那樣一片群山,還有某個依舊點燃著血與火的戰場,都在那些青山之外,似乎並不能得見。

只是有些東西,不用看見,便可以想象得出許多令世人倉皇的故事來。

俞但不得不承認,他依舊有些慶幸於,這是一個並未真正禮崩樂壞的人間。

世人依舊講著許多規矩——戰爭並未綿延至這些人間小鎮而來。

世人雖然倉皇,但也不至於民不聊生,流離失所——這大概是某些人都不願落筆的故事。

禮人間呵禮人間。

俞但惆悵地在那裡站了很久,才終於邁開了步子,向著小鎮東面而去。

一路問詢而去,世人對於天獄的態度確實好了許多——畢竟有些東西,世人都是能夠看在眼裡的。

在南方這些離亂的故事裡,這樣一處深院黑牆的天下司衙,確實替人間扛下了許多的風雪。

為人間慷慨赴死的,自然不止是嶺南而已。

鎮東是那條自南衣河中而來的支流的末流,在出鎮不遠,便延伸成了一大片灘塗汀州之地,蘆草茂盛,似乎在其中確實有著一戶人家。

俞但走到那裡的時候,看見一個赤著臂膊的精壯男子正在水岸邊的小棚子裡繫著小船。

這一幕無疑是讓俞但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因為船裡有著一些漁網,網裡還有一些鱗片青白的魚。

哪怕身為天獄北方調度使的俞但,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俞但在那裡看了許久,那個男子很是嫻熟地在那裡繫著船收著網,大概過於認真了,一直過了許久,才注意到了水邊的那個黑袍男人。

天獄之人的突然到來,當然還是會給小鎮的人們帶來一些驚色,尤其這樣一個男人身上的衣袍,並非尋常的天獄吏所穿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