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道人笑曰我不去
有候在樓宇走廊之上的侍衛走了進來。
“王上。”
寒蟬淡淡的說道:“將他送回左史府,禁足一年。”
“是。”
少年被宮中近侍帶下了高樓而去。
寒蟬靜靜的站在那裡。
一直過了許久,昏庸的楚王所偏信的三月尹一高一低的走了上來。
“師兄看起來又與那個少年吵了一架。”
柳三月很是感嘆的說著。
寒蟬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醜陋的道人,輕聲說道:“當他發現宮中的這位王上,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位王上的時候,自然會開始滋生著失望的情緒。”
這個劍修說著,卻是笑了起來,看著那個被近侍帶走的,正在宮道上遠去的少年。
“他覺得他是清醒的。”
只是寒蟬說著,卻是沉默了下來,眯著眼睛看了許久,而後淡淡的說道:“他或許確實是清醒的。”
柳三月挑了挑眉,說道:“這是為何?”
寒蟬平靜的說道:“從一開始的時候,這個少年便沒有過問過那些越過大澤而去的巫甲之事,當初他第一次入宮,問得是趙高興的事,雖然談及過用兵之事,但大約也是存了一些諫言之意。”
柳三月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說道:“所以少年屢次諫言,無非便是清醒地認知著自己的身份,行著左史言官之事,是為勸進。”
寒蟬憑欄淡淡地笑著。
“只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好像勸錯人了。”
當在那處宮牆之上,這個少年發現這位喝著槐安之酒的陛下,從未想過要將黃粱帶上一個新的高度的時候。
這位來自流雲劍宗的楚王什麼都沒有再說。
故事當然也只是這樣的而已。
“巫甲已經開拔向叢冉境內。”
柳三月從懷中取出了一些文書,翻看著說道。
“只是現而今神女正在南衣城中,神力有所不及,大約會不如在大澤那邊那般強勢。”
寒蟬久不至楚王殿,自然許多東西都需要本無實職的三月尹去看。
只是大概也歷來如此。
槐都門下侍中一人之下的原因,未必不是因為這位大妖與神河是極為親近的。
柳三月想要將那些文書遞給寒蟬,這個劍修只是輕聲笑著,說道:“師弟以前是陛下的兵部侍郎,兵家之事如何,自然比我更懂,又何必給我?”
寧靜那一句話或許確實是對的。
倘若是先前的寒蟬,哪怕真的看不明白,至少也會接過來看一看。
現而今的寒蟬,大概是裝都懶得裝一下了。
懸薜院北去,劍淵需要制衡妖族,整個黃粱,大約也極少有能威脅到這樣一個南方帝王的存在。
柳三月輕聲笑了笑,說道:“畢竟師兄才是楚王,而且身處高樓之上,總歸是要做一做樣子給世人看。”
寒蟬只是淡淡說道:“這樣一個故事不會持續太久了,又何必繼續做樣子呢?”
柳三月挑眉看著寒蟬,不知道這個劍宗師兄是什麼意思。
寒蟬平靜的抬頭看向人間天穹,看了許久,而後回頭看向柳三月。
“師弟未曾感受到人間劍風吹過嗎?”
這個形貌醜陋的道人收起了那些東西,走到了迎風樓邊,認真的看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神海空了許久了。”
這個道人體內,大概也只有那些維繫著生命的神力。
寒蟬卻是驀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怔怔的看了柳三月許久。
柳三月神色古怪的看著寒蟬,不知道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
這個流雲劍修驀然伸手點在了柳三月眉心。
這樣突然的一幕,自然令道人有些驚詫,只是哪怕柳三月神海未空,未入大道的他,自然也很難對寒蟬的這些動作有所反抗。
一指如劍,似乎有劍意正在迅速地穿梭在這個道人體內,直到接近了神海,才被那些來自瑤姬的神力盡數化解而去。
寒蟬收回手來,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靜靜地看著人間。
柳三月很是古怪的看著寒蟬。
“師兄這是在做什麼?”
寒蟬沉默了許久,而後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從今日起,你便不是三月尹了。”
柳三月皺眉看向寒蟬,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劍修轉頭看向那樣一處高懸於人間之上,被牽引向假都之外的神都之中的冥河。
“從現在開始,你前往槐安,去青天道之中找卜算子,或許一切還來得及。”
柳三月聽著寒蟬這一句極為沉重的話語,不解地問道:“什麼來得及?”
寒蟬平靜的說道:“當然是來得及活下來。當初大澤之中,瑤姬曾經將大司命的魂靈送給了卜算子所帶著的一個道童。”
柳三月很是驚詫地看著寒蟬,他雖然不知道為何寒蟬會知道這樣一個故事,只是顯然他不能明白寒蟬說起這樣一件事的緣由。
直到寒蟬很是平靜的從身旁拿起了自己的劍,拔了出來,橫在眼前長久地仔細地看著。
那樣一柄劍無風而輕鳴,不動而微顫。
就像寒蟬所說的那樣,人間正有劍風吹著。
或許便是某個天上人正在醒來,於是那些睫毛輕顫著撲落向人間的風。
“神女大人自身難保了,柳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