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小二曰操你媽

 卿相放下酒壺,一手捏著麵碗,像是喝酒一樣在那裡喝著麵湯,一手點著自己的肋下位置。

 “我有酒疸,當時去大夫那裡檢查的時候,已經是酒疸晚期了,他和我說,你不能再喝酒了,繼續喝下去,遲早要把自己喝死。”

 卿相看著王小二那詫異的目光,拿起了筷子,繼續說道:“但我當時不信,心想,我卿.....卿詞人這樣的好人,怎麼會喝酒把自己喝死呢?好人應該有好報才對。”

 卿相差點就將自己的真名說了出來,好在老酒鬼不是什麼酒懵子,喝點逼酒就胡言亂語,很快就轉了過來。

 王小二很是唏噓的說道:“或許以前確實會好人有好報,但是往後難說囉。”

 卿相沉默了下來。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大概依舊無法形容一個真正的盛世,那隻能說明世人生活富足而已。

 或許一個真正的好的人間,最為樸素的形容便是——好人有好報。

 如果好人沒好報,那麼這樣一個人間,又如何能夠說得上好呢?

 卿相低頭吃著面,想著難怪自己會得酒疸,大概自己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有些釋然下來,卻也有諸多的忐忑而來。

 為什麼當人發現自己不是好人的時候,會如釋重負般地鬆一口氣?

 卿相不敢再想下去,大口地吃著面,而後強裝鎮定地說道:“我可能確實要死了。”

 王小二並不知道這樣一句話背後的意思,嘆息著說道:“那你還是少喝點酒吧。”

 卿相聽到這裡倒是笑了起來,說道:“反正都要死了,為什麼不再多喝點呢?喝酒又不是任務,我不堪重負了,於是便放下來?”

 王小二看著卿相問道:“那這是什麼?”

 卿相想了想,說道:“這是喜好,就像有人死也忘不了桃花,死也割捨不了人間一樣。”

 所以從來都沒有什麼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做人要瀟灑一點。

 放得下的不叫瀟灑。

 放不下的才是。

 就像我知道我喝酒會死,造反會死,但我還是這樣做了。

 王小二託著腮在那裡想著。

 “那我的喜好是什麼呢?下面嗎?好像也不是的,釀酒?可惜我不會釀酒。”

 卿相輕聲說道:“喜好就像生命的裡的一朵桃花。”

 王小二愣了愣,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可以有,也可以沒有,人不會因為沒有了喜好,就只能去死了。”

 王小二認真地想了很久,說道:“那他們道門的人說著心如死灰身如槁木,又是什麼意思?”

 卿相詫異的看著這個東海劍崖之下的麵館小二,認真的說道:“你還看道門道典?”

 王小二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們就是人間的蜉蝣,哪裡有水澤可供生養,自然便要依附在哪裡。劍宗的人壞透了,那我們自然便只能去看看道門的人。”

 卿相嘆息了一聲,說道:“別看道門,看自己就好了。”

 “為什麼?”

 “當你發現人間一塌糊塗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不管是劍宗還是道門,其實都不盡是好東西。”

 王小二哦了一聲,而後還是追問道:“所以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卿相挑了一筷子面,塞進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某些東西。

 “啥?”

 王小二沒聽清楚。

 卿相於是嚥下了那口面,重新說了一遍。

 “無所依憑,逍遙以遊的意思。”

 王小二撓著頭想了半天,而後誠懇的說道:“還是不懂。”

 卿相想了想,說道:“沒必要懂,能活著才是最好的。”

 麵館掌櫃嘆息了一聲,說道:“那倒也是,雖然世人往往說著大道理人人都懂,小情緒難以自控,但是事實上我們並不懂什麼大道理,人間那些懂道理的人,偏偏又不講道理.....”

 “因為道理是講不通的。”卿相倒執著筷子,捧著碗吹著氣,而後大口的喝著湯。“世人眾說紛紜,所有的道理說到了最後,都是矛盾的,所謂大道二字,不過是給予一些不可闡釋不可歸一的規則的籠統的名字。”

 王小二很是驚詫的看著這個白衣男子。

 他大概確實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道理。

 卿相抬起頭來,看著天上的那些時而穿梭而過的劍光,輕聲說道:“如果道理講得通,那這些東西又為什麼會出現呢?”

 王小二這下子明白了。

 “所以道理,不過是人間歷有經驗的矛盾之處。在同一條河裡的東西,自然不需要講道理——當需要講道理的時候,便已經說明了那些事物不可消除的矛盾性。”

 卿相很是讚歎地看著這個麵館掌櫃。

 “你很聰明。”

 王小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畢竟鎮子裡不乏說他面做得好的人,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聰明。

 他想了想,又看向卿相,認真的說道:“但你為什麼也懂得這麼多?”

 卿相吃完了面,放下碗筷,拿起酒壺來了一大口。

 “因為我就是道人。”

 卿相是大妖,是書生,是院長,但在槐安這片土地上,他有一個不可忽視的身份。

 那就是虔誠的唯物的辯證的道門大修。

 修行與修道,自然不是同一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