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六十章 程露已過泗檣鎮

 胡蘆與叢心長久的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

 程露穿過了巷子,那些大雪裡沸騰的人聲在倏忽之間便消失了,出現在耳畔的,是一些獨屬於小鎮的寧和的聲音,來自嶺南的戰火,依舊沒有能夠燒到這樣一片寧靜的雲霧山脈的腳下來。

 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安靜的站了很久,而後轉身走入了那個很是熟悉的酒肆,在裡面買了一壺酒,一面喝著一面走出了鎮子。

 站在那條通往北面流雲山脈的小道上的時候,程露轉回了身來,靜靜的看著那處鎮子盡頭的牌坊的三個字。

 泗檣鎮。

 這個本以為自己不會走上戲臺的劍修,最終還是走進了這一出人間的大戲之中。

 程露安靜的看了很久,喝了大半壺酒,才默默的轉回身去。

 遠處青山腳下,有著一個松雪觀老道人正在那裡坐著,大概傷勢依舊,所以時不時還有著一些輕微卻也略顯痛苦的咳嗽聲。

 程露喝了一口酒,看著那邊輕聲說道:“前輩何必欺人太甚?”

 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黑衣劍修並沒有伸手去拔劍,只是向著山那邊而去。

 “把我逼急了,就憑現在前輩的這種狀況,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老道人並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默默的咳嗽著。

 程露稍稍停了停,將手裡的那壺酒喝光了,而後將酒壺拋向了道旁——這當然不是一個好習慣。

 只是大概現在的情況,並不能讓程露慢條斯理的去好好處置這樣一個酒壺。

 程露看著老道人,很是惆悵的說道:“你不覺得你們太過分了嗎?”

 那個松雪觀老道人至此才終於開了口,說道:“如何過分?”

 程露靜靜的看著老道人,緩緩說道:“把戲臺下的人逼到戲臺上,然後再以為亂天下的名義,將他殺了,這難道不是很過分的事?”

 “是。”

 老道人很是平靜的說道。

 這樣的坦誠,這樣的耿直,倒讓歷來習慣於他們躲在暗處的程露一時無言以對。

 一直用了很久,程露才想明白了。

 這確實是無言以對的事。

 他們都這麼誠懇了,你還能說什麼呢?

 所以程露抬頭看著天穹長嘆道:“在動手之前,我可以問前輩一個問題嗎?”

 老道人安靜的坐在那裡,手已經漸漸抬了起來。

 “你想問二十年前的事?”

 程露很是真誠的搖搖頭,而後輕聲說道。

 “前輩不知道.....”

 程露的話語驟然冷了下來。

 青山之間有劍鳴之聲響起。

 “這裡離流雲劍宗其實也不算遠嗎?”

 哪怕程露現而今因為種種問題不能上山,只是終究他依舊是流雲劍宗的核心親傳弟子。

 老道人沉默了一剎,而後站起身來,一步向著青山之外踏出,消失在了人間。

 程露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那道落向這一處人間的劍光。

 其實這個劍修手心有著許多汗水。

 那個曾經靜坐於浮雲臺上的白髮師叔出現在了這一處,靜靜的看著這個黑衣短髮的劍修。

 “有段時間,你在人間消失了。”

 師叔的聲音很是平靜,只是話語裡大概有著一些擔憂之意。

 程露沉默了少許,繼續向前走去。

 “因為我去南衣城,讓神女幫了我一個忙,回到了大風歷一千零二年。”

 那個流雲劍宗的師叔回頭看著程露的背影。

 “你知道了什麼?”

 程露停了下來,安靜的想了想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師叔。”

 這句話與當初那個白髮劍修所說的那句話其實很是類似。

 但程露不得不給出一個這樣的回答。

 在師與理之間,一切懸而未決的時候。

 他必須保持沉默。

 那個師叔靜靜的站在那裡,抬手接住了那柄落下來的劍,將它送入了鞘中。

 “什麼時候上山?”

 程露嘆息了一聲,而後緩緩說道:“我可能要先去一趟青天道。”

 這個黑衣劍修向著北方緩緩走去。

 那個白髮師叔長久的站在那裡,又看向了某個老道人離開的方向,而後平靜的說道:“夜雨崖那邊會發布關於你的懸賞。”

 那名流雲劍宗的劍閣師叔重新看向了那個年輕劍修。

 “屆時會有師兄或者師叔前來獵殺你。”

 程露只是安靜的走著。

 “多謝。”

 程露自然明白這樣的一種獵殺是什麼意思。

 這個黑衣劍修很是平靜的離開了泗檣鎮。

 ......

 懸薜院小道上。

 那個來自黃粱的少年依舊在那裡等待著。

 那條小道上落滿了竹葉,風來了又去。

 只是那兩個人好像走去了那裡,走去了過往裡,便很是貪戀的留在了那裡面,再也不肯回來了一樣。

 趙高興坐在那裡發著呆。

 雲胡不知從小竹園裡走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少年帶著一身落葉依舊坐在那裡,倒也是有些驚詫。

 “你怎麼還在這裡?”

 雲胡不知走了過來,將手裡的書卷收了起來,而後幫這個黃粱少年拂著身上的落葉。

 趙高興輕聲說道:“因為我想看看他們還會不會回來。”

 雲胡不知拿起了趙高興頭髮裡的一片落葉,沉默了少許,緩緩說道:“當然是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