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登崖一千二
南島抬頭靜靜的看著手中的傘。
“站在傘下,與站在崖上,我不知道二者有什麼區別。”
所以也許在一開始,當少年放下了傘,又重新撐起了這柄傘的時候,有些決定便已經很清楚了。
又或許,倘若不是當初在天上鎮,與草為螢有過那一段令人心生冷意的談話。
少年也許不會這麼惶恐。
南島的抬頭像是在看著傘,也像是在看著傘外的雲霧,雲霧外的青天。
雲在青天水在瓶。
而少年要在崖上。
“有人在看著我。”
少年的眼眸之中的色彩很是平靜,甚至就像給陌不相識的人熱心的指路一般,抬手指著天空。
“就在那裡。我走在哪裡都需要躲躲藏藏。除非我站在崖上。”
少年輕聲笑著。
“我站在崖上,他就放過我。”
桃花靜默地站在少年身旁。
少年卻是低下頭來,轉頭看著一旁的桃花。
“你真的沒有來過這座劍崖嗎?”
桃花平靜地說道:“沒有,我沒有必要騙你什麼,我也是南島,你會做怎樣的決定,我也會做。我沒有理由騙你。除非.....”
那朵鮮豔的桃花在這個白衣男子臉上招搖著。
“除非我也曾經認真地斬去過許多東西。”
南島轉過了頭去,看著那條下崖的路。
“或許是這樣的。所以這大概便是當初,你或者是我,選擇了走上了另一條不被世人所接受的道路的原因。”
桃花靜靜的站在那裡。
南島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向著崖下而去。
崖下春光明媚,崖下春草輕搖,崖下春水清冷,崖下春風柔軟。
南島停在了崖下,轉身看著桃花輕聲說道:“劍呢?”
於是那個白衣男子身前便出現了一柄桃花小劍。
捧劍的桃花臉上看不見悲喜,沒有情緒,只是有著一朵桃花,在春風裡飄搖著。
南島安靜地看了很久,抬起手來,落在了那樣一柄小劍的劍柄之上。
“上一次,我拔出了多少?”
桃花平靜的說道:“不記得了,也許是一寸,也許是兩寸。”
於是這一次。
少年拔出了三寸三。
春風裡的桃花愈發的鮮紅。
像是帶血一般飄搖著。
少年站在傘下,平靜的看著那柄被白衣印襯著無比鮮豔的劍,又平靜的將它送了回去。
“我一心向我。”
“才能忘我。”
南島緩緩說著。
桃花只是安安靜靜的被春風吹散而去。
神海里好像多了一些什麼東西。
隱隱約約,自那些遍佈神海大地的元氣溪流之中而來,又向著神海天穹而去。
南島與桃花的身影一同出現在了神海之中。
這個傘下少年抬頭張望著那樣一縷從未有過的氣流,伸出手來,那一抹氣流又落了下來,落在了少年指尖。
那一抹氣流也許對於神海元氣充沛的少年而言,只是滄海微塵。
然而當少年觸碰到那樣一抹氣流的時候,心中卻是驀然升起了一種極為倉皇的感覺。
就像有劍刺在心口一般。
南島看向了一旁的桃花。
後者只是平靜的伸出手來,將那一抹氣流引了過去,於是那一隻手上便開始出現著數道血痕。
“這是可以用來殺我的東西。”
桃花縮回了手去,任由那樣一抹氣流再度升向了天穹之中,落在浩大的神海天穹之中,有如一點微渺的星光一般。
“但是它太少了。”
南島安靜的看著桃花。
“你好像很希望我能夠殺死你。”
桃花輕聲笑了笑,向著那片風雪草廬而去。
“你要知道南島,我是過往你的不願見的東西的聚合體。我是一個承載為人痛苦的器皿。打破它,是解救你也是解救我。”
......
陸小二從鎮上回來的時候,尤春山依舊窩在草棚裡,在那裡努力尋找著那種對於他而言虛無縹緲的氣感。
陸小二倒也沒有打擾他,安靜地從一旁走了過去,只是在走到自己的小木屋邊時,便愣了下來,繼而臉上便浮現了很是欣喜的神色,快步向著木屋走去。
“師叔,你下來了?是有什麼麻煩嗎?”
陸小二依舊在唸著東海買房的事,於是下意識地說道。
“樂師叔給的錢還有不少,我們可以先去置辦一身行頭,至於買房的事,我們可能要再等一等.....”
坐在廊下的南島睜開眼,默然無語的看著陸小二。
一時之間,南島竟有些迷茫。
陸小二這小子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好在陸小二說著說著也反應了過來,你小子怎麼把自己亂想的東西當成現實了。
於是小少年匆匆閉了嘴。
“買什麼房?”
南島挑眉看著陸小二問道。
陸小二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這不是想著萬一師叔你要在劍崖成親,總要一些禮金和房子吧......話說師叔你見到了你先生了嗎?”
“......”南島默然無語許久,而後轉頭看向了那片高崖,平靜的說道,“沒有。”
陸小二有些愕然地看著南島,問道:“是她不肯見你嗎?”
南島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少許,低下了頭來,緩緩說道:“是我沒有上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