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兩百三十七章 看戲的人捱了一劍

 柳三月深緘於風雨之中。

 越是信仰堅固的人,在被動搖之後,越是難以醒神。

 所以當劉春風淋著一身春雨從那條巷子裡跑出來的時候,柳三月依舊茫然著。

 “我們應該殺了他。”

 這個曾經被神女的故事震懾過心神的假都玉山,驚醒得要快得多。

 容貌醜陋的道人只是怔怔地看著這個春風道人。

 “他知道懸薜院的人便在謠風,便在鎮外。”劉春風神色裡帶著一些追悔。

 “所以他才會將那柄傘遞給了你。”

 柳三月驀然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向小鎮長街。

 春雨迷濛之中,那個道人的身影這一次是真的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個道人至此才醒悟過來,看著手中的那柄傘。

 傘骨之上的以道文寫就的第十九章四個字正在緩緩散去。

 那個從歲月裡歸來的道人知道那樣的四個字,對於柳三月這樣的人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以讀懂的事。

 尤其柳三月曾經親身經歷過諸多生死。

 很容易便會猜出那些東西來。

 於是也會輕易被那種令人怖懼的猜想攝住了心神。

 於是春雨小鎮裡的兩個道人終於想起了那個山河觀道人李石右肩上的那一簇桃花一樣的血色。

 是的,那裡不止有血色。

 還有許多殘留的劍意。

 那樣的劍意,哪怕是後知後覺,都會感受到一種極其冷冽的鋒銳之意。

 李石便這樣帶著一肩血色劍意,如何能不受傷?

 只是那四個字所代表的東西與道人在巷子裡平靜而去的背影,一時之間,令二人都是有些倉皇。

 這樣的事,怎麼會是死局呢?

 少年帶著傘貼近了白衣劍修,都可以被山河化解。

 哪怕懸薜院真的付出慘重的代價,將那個道人留在了這裡。永遠都不會是最壞的結果。

 恰恰相反的是,這是一個極好的結果。

 只是那來自青牛五千言第十九章的文字,帶給了二人太多的寒意。

 使得他們忽略了這樣的邏輯。

 “也許已經來不及了。”

 形貌醜陋的道人睜大的眼睛,又慢慢垂下了眼簾,看著傘下那些淅淅瀝瀝的雨水,輕聲說道。

 劉春風只是神色寧靜而堅毅地穿過了長街。

 “總要試一試。”

 柳三月並沒有追上去。

 他來這裡的目的,便是想要找到那樣一個師兄的蹤影。

 既然已經找到了,那麼接下來的事,便是懸薜院的事。

 哪怕他神海沒有枯竭,這樣的故事,也不是隻有小道九境的他能夠參與的。

 劉春風的身影同樣消失在了春雨長街之上。

 柳三月轉頭看向了傘下的瑤姬,輕聲說道:“所以人間要死的那個人,便是劍宗的叢刃前輩?”

 瑤姬平靜地說道:“是的。”

 柳三月沉默地站在了那裡,滿街水汽瀰漫,就像是許多不可置信的痴夢一般。

 “說起來神女大人可能不信。”

 這個面容醜陋的道人低頭看著街頭水窪裡自己的模樣。

 “我一直以為我會死得比叢刃前輩早。”

 道人說著,用著一種很是複雜的笑容抬起頭來。

 “人間很多人都想過自己會死得比他們這樣的人早——一千年對於世人而言是一段漫長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歲月。”

 柳三月停頓了許久,而後輕聲說道:“但我依舊不明白,他們用了什麼樣的一個故事,才能讓叢刃這樣的前輩死去?”

 瑤姬平靜地說道:“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柳三月看向了瑤姬。

 後者從那些在道人身上看見故事裡,剝出來了一句很是簡單的話語。

 “他們偷走了懸薜院的某塊骨頭。”

 於是叢刃便走進了一場生死的故事裡。

 柳三月怔怔地站在那裡。

 懸薜院的那塊骨頭的故事他自然也有所聽聞的。

 那是青懸薜的臂骨。

 一塊適合握劍的骨頭。

 道人看向了北方。

 也許這個曾經槐都的兵部侍郎,已經明白了許多東西。

 ......

 陸小三騎著那個大葫蘆回到孤嶼邊的時候,發現那個平日裡只是喝著酒像是一個老頭子一樣安靜地看著海的青裳少年難得的站了起來。

 這讓小少年有些好奇,從胡蘆上跳了下來,圍著草為螢轉了好幾圈,這才問道:“前輩在看什麼東西?”

 草為螢喝了一口酒,很是平靜地說道:“看兩個少年打架。”

 小少年來了些興趣,站在草為螢的身旁踮著腳向著遠方眺望著,可惜什麼也看不到。

 黃昏海岸風平浪靜,那些妖族的船隊都快要走完了,風的後面是風,海的後面是海,天空上面也只是天空。

 陸小三當然不是在放狗屁。

 而是他這段日子變成了一個劍修之後,很是得意地騎著葫蘆到處亂飛得到的結論。

 東海有沒有四十九萬裡他確實不知道。

 但是大概草為螢所看的方向,就和東海四十九萬裡一樣空空蕩蕩。

 “哪裡有少年打架?前輩你是不是在逗我開心?”

 陸小三張望了好一陣,都沒有看見什麼,於是轉頭看著草為螢問道。

 草為螢想了想,誠懇地說道:“確實是在逗你開心。”

 陸小三心想這有什麼開心的,我都沒有看到。於是興致缺缺地向著亭子那邊走去。

 松果眼巴巴地趴在那裡,看著小少年。

 “你找到了師叔沒有,我都餓死了。”

 雖然海邊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