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欺師滅祖葉逐流
葉逐流聽到這句話卻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鎮子怎麼會變成妖土呢?只是人間。”
只是人間。
缺一門很是誠懇地接受人間的一切變化,坐一個靜觀之人。
也許確實不會變成妖土。
原生妖族,是沒有根基的,非繁衍之種族。
“但是人都死完了,為什麼還能被叫做人間?”
葉逐流平靜地低下頭來。
“人永遠不會死完的,人間遠比世人所認知的強大得多。一切貿然的干涉,才是讓他們偏離命運的源頭。”
孩童當然聽不懂這樣的話。
他只能隱隱地感覺到,這個道人很是厲害,但是他不想出手。
或許是不能?
孩童也能夠看見葉逐流那年輕的眉眼裡一些不忍。
他不能理解。
為什麼他就不能像那些山裡的劍修一樣,去努力守住這個鎮子呢?
孩童鬆開了道人的衣角,轉身默默地向著巷子裡走去。
一面走著,一面回看著鎮外,看著那些倉皇的一切。
天地間好像有劍光閃過。
孩童怔怔地在那裡停了下來。
因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那些像是果子一樣的頭顱不再飛起,越過那些護衛鎮子的屏障,帶著萬般的殘忍出現在孩童的視線裡。
他站在有著許多血汙的街沿邊,聽見了一個很是清冷漠然的聲音。
“夠了嗎?”
一切噤如寒蟬。
鎮外的故事停了下來。
站在牆邊看著那枝桃花的葉逐流唇邊帶了一些笑意。
而後轉身向著那處鎮子的壁壘走去,踩著那些世人的屍體,一路站到了最高處。
鎮外有疲倦的劍修,負傷的世人,憤怒的妖族。
被分開在了鎮外山下。
山道之上有著一個白衣女子,戴著斗笠,皺著眉頭冷然立於眾人之中。
是的,是眾人。
葉逐流從來都認為這只是一場點燃在世人之內的山火而已。
沒有稻子,沒有稗子。
所有人都是大地之上,命運之流中,仰望追逐天空的雜草而已。
葉逐流一身道袍飄飄,立於春風高處,靜靜地看著平息下來的小鎮戰事。
謝春雪執劍立於山道之上,並沒有與他們講道理的想法。
當一個這樣故事能夠在鎮子裡持續廝殺這麼久。
本身便不是道理能夠阻止的事。
劍宗大概也是喜歡以德服人的。
那些妖族與世人以及嶺南劍修雖然並不清楚這樣一個女子是誰,但是他們卻也很清楚,這樣一個劍修出現在這裡,所有的故事都是隻能被迫停下來。
大約終於有活得長久一些的妖族,想起了一兩百年前的故事,認出了這個女子的身份。
於是帶了一些難以壓抑的憤怒。
“是你們人間劍宗先動手的。”
謝春雪轉回身去,靜靜地看著那個年長的妖族。
並沒有說什麼張小魚早已經不是人間劍宗弟子了這樣的話。
這個終日哼著曲子釣著魚的白衣女子,只是平靜地看著那些依舊有些躁動不安的妖族。
“是,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當劍宗真的不打算講道理的時候,世人才能從那些平日裡和和氣氣的劍修身上,感受到了那種鋒芒畢露的氣勢。
謝春雪的劍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鞘,然而所有人都感覺那樣一柄燦如白雪的劍,好像已經落在了自己脖子上。
“您能夠活這麼久,自然也已經是妖族了。”
群妖之中依舊有人試圖改變謝春雪的想法。
謝春雪神色平靜。
“我平日裡很少有煩惱。因為我一般不會將這些東西分得這麼清楚。是人是妖,無非仰仗天地而活的生靈,是什麼,從來都不是重要的事。我以為過了千年,世人們總該看得透這些東西。卻沒有想到,你們依舊抱持著這種脆弱的輕而易舉的便可以被利用的敏感。”
那些妖族都是沉默了下來。
他們自然是敏感的。
與世人不同的是,他們擁有剛強的妖體,卻擁有無比孱弱的心思。
“千年前的妖族們用顛沛流離帶給我們的警示,永遠是有價值的。”
有妖族爭辯著。
“我們願意與你們共存,才是讓它有價值的前提。”謝春雪平靜地說道。“南衣城坐擁南方兵甲,卻依舊放任你們在人間肆意的點著火,你們便應該清楚很多東西。”
謝春雪一字一句地說道。
“因為我們從始至終,都將這些事情,定義為內亂,而非入侵。”
“但這不是你們讓一切喧囂塵上的理由。”
“我一直都沒有來看這個故事,因為我以為你們好歹會知禮通節,知道適可而止。”
謝春雪的眸光之中帶著失望。
她是世人,但同時也是妖族。
她的體內也有妖血,妖力。
化妖之人,與原生妖族,從來都只是一個稱呼上問題而已。
所以是什麼讓她今日來了這個平川山林之後的鎮子?
是昨日那壺帶了一些世人之血與妖血腥味的桃花酒。
謝春雪低頭看著手中的白雪之劍。
“當你們手中沾染的世人之血越多,只會將你們越發的推向不可重回人間的深淵。”
“這才是真正的不可挽回的故事。”
那柄白雪之劍鏘然出鞘,在春風裡帶著凜然的劍意橫絕世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