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三十八章 一劍向青山

 秦初來這樣想著。

 你會出手掃雪嗎?

 但是不敵只是秦初來的一種設想而已。

 陳青山是張小魚的師兄。

 但他不是道門這一代最出色的李石。

 哪怕是同門師兄,亦有差距。

 所以陳青山想要殺張小魚,便要等一個他問劍之後,也許會受傷的可能。

 然而張小魚的問劍,只是停留在嘴上而已。

 問了問那個劍崖女子的劍意之境,便乾脆的認了輸。

 就像他在上崖的時候想的那樣。

 這場問劍,只是東海這些故事裡,最可有可無的事情。

 於是上崖見雪,下崖也要見血。

 才始一步踏上輕舟的陳青山被一劍自山河中穿了出來,山河虛影破碎,那個一身黑衣的觀裡師兄,被一劍釘在了不遠處一座風雪斷崖之上。

 崖下清溪潺潺。

 溪邊是堆積的白雪。

 溪中是滴著的紅血。

 張小魚踩著風雪,握著手中的山河劍,靜靜地看著面前被一劍釘穿不住的吐著血的陳青山。

 四下風雪,遍地沉默。

 陳青山只是在輕聲笑著。

 那一劍並沒有穿過他的心臟,穿破風雪而來的那一刻,偏移了少許,所以只是穿過了肺腑,這使得陳青山的笑聲有些嘶啞,帶著那種破風箱的淒厲的呼呼聲。

 “你好啊,張小魚。”

 張小魚沉默著,而後輕聲說道:“九月的時候,我沒有真的上山,也沒有真的入觀。所以我確實不知道,原來河宗現在是在你的手裡,青山師兄。”

 陳青山名叫青山,自然是山宗的人。

 他是這一代山宗大弟子。

 也是張小魚最正統的師兄。

 哪怕是李石,終究也是觀宗的人。

 陳青山只是笑著,緩緩說道:“那是七年前的事。”

 張小魚沉默少許,輕聲問道:“為什麼?”

 陳青山笑意斂去,靜靜地看著張小魚。

 “你與師父吵了一架,去了劍宗學劍,你要講更大的道理。”

 陳青山說得很是平靜,抬起手,握住了張小魚的山河劍,向外拔去。

 張小魚沒有阻止他。

 於是劍從陳青山體內拔出,黑衣白衣一同落向崖下清溪之中。

 陳青山在溪水中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心口那一處偏移了少許的劍孔,平靜地說道:“我看到了你的矛盾——你的猶豫你的決絕。但是師弟,你要知道,師父是對的。”

 “所以?”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陳青山。

 而後者只是平靜地抬起頭來。

 “所以我從來都不是山宗或是河宗的人,我只是山河觀的人,觀裡從來都沒有亂過,師弟。”

 陳青山抬起了一隻手,滿溪大雪,也滿溪道風。

 “亂的人,是你們,你們心亂了,看什麼都覺得是亂的。”

 這像是一件極為諷刺的事情。

 在酒肆的時候,張小魚曾經教訓過那個東海劍修——平心靜氣一些......

 然而在這片青山下,斷崖溪流邊,那個被世人所不喜的河宗陳青山,卻是說著亂了心不夠平和不夠寧靜的人,是張小魚。

 又或許確實是這樣的。

 所以張小魚沒有否認。

 滿目山河再度蓋過風雪。

 陳青山雖然受了張小魚,但是依舊是極為強橫的道門大修。

 所以他站在張小魚身前,抬起了一隻手,伸出了一隻手指。

 天地山河可遠可近,那一指也許在天邊,也許便在張小魚身前。

 所以明明陳青山便在張小魚身前,這個白衣青年卻有些看不明白那一指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把你們都殺了。”

 陳青山輕聲說道。

 “觀裡就寧靜了,師父也不會那麼煩惱了。”

 一指瞬間穿越山河,一切距離都在瞬間泯滅。

 只有那一指。

 張小魚平靜地抬起手中的劍。

 在今年三月的時候,便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畫面。

 那一指,破了一切,停在了他的眉間。

 但是現在不是三月了。

 他也不是那個將一切都暫時地藏在了人間的張小魚。

 哪怕是魚兒,也不會在同一條河裡被淹死兩次。

 所以他抬手舉劍,山河劍再次被一指點穿。

 但是那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也有一指。

 觀裡的人都有一指。

 而他多了一柄劍。

 張小魚也是這樣想。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

 那一指穿越了山河,被山河劍短暫地滯留了一剎之後,卻是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

 繼續向前。

 哪怕自己的那一指已經點在了陳青山眉前,甚至都能夠感受到他眉宇間的熱氣——風雪裡那種熱氣很是清晰。

 這是要一同赴死的意思?

 張小魚才始閃過了這念頭,而後神色便變了。

 天地山河自然是天地山河。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腳下,出現了潺潺溪流。

 溪中飄雪,帶著無數寒意。

 這意味著什麼?

 張小魚一指點在了陳青山眉心,然而卻在清脆的聲音裡,折了自己的手指。

 道門之人相比於劍宗,在近身作戰之時,身軀是極為強悍的。

 尤其是眉骨。

 但是山河一指,不可能點不破那一層骨頭。

 除非。

 張小魚腳下溪水潺潺,而陳青山的沒有。

 所以很簡單。

 張小魚的山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