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但他依舊記得,當時自己什麼都不會,很是艱難地在滿林白玉蘭中尋找著出劍角度的模樣。
所以南島輕聲笑了笑,說道:“師弟厲害!”
確實是由衷的讚歎。
樂朝天也聽得出來,所以很是滿意地把劍掛在了腰間,又在一旁的楓樹下取下了那個胡蘆絲,和劍一起懸在了那裡。
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人間一日將盡。
樂朝天坐在南島身邊,又抱著葫蘆絲開始吹了起來。
“這便是蝶戀花?”
樂朝天吹完一曲之後,南島便看著他問道。
樂朝天放下了胡蘆絲,笑著說道:“是的,師兄想聽嗎?”
自然不是聽曲子,而是聽唱詞。
南島想了想,說道:“也可以。”
樂朝天於是從腰間拔出了那柄劍,拿起了先前幾人沒喝完的酒,又喝了一口,而後笑著將酒壺遞給了南島,輕咳一聲,低頭看著南島手中的酒壺,彈劍溫潤而歌。
持酒勸君君一醉。
清潤南郎,又是何郎婿。
記取釵頭新利市。
莫將分付東鄰子。
......
樂朝天唱完一闕,卻是抬頭看向滿目青山霞光,朗聲唱道:
回首槐都佳麗地。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為向人間尋舊事。
花枝缺處餘名字。
一曲唱畢,樂朝天收起了手中的劍,微微笑著看向人間。
南島歪頭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了十來歲的師弟,很是疑惑的問道:“師弟今年多大了?”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樂朝天笑著回頭看著南島,說道:“這是別人的唱詞。”
原來如此。
南島點了點頭,說道:“那如果是師弟的唱詞,又是什麼樣的?”
樂朝天想了想,說道:“那就沒有這麼快意了。”
“聽一聽?”
樂朝天笑著說道:“好。”
於是再度彈劍而唱。
——
三月詩情如醉酒。
柔柳清風,是處人回首。
倚窗聽鶯聲如舊,飛紅亂去情難收。
走馬青春不自由。
閒拈粉瓣,入手香也稠。
試問春桃幾許愁,一點寒意著枝頭。
——
南島轉頭看著樂朝天說道:“聽起來應當是少年的唱詞。”
樂朝天笑著說道:“是的,少年的唱詞自然是稚嫩的青春的,師兄應該沒有學過詩詞,不然便能夠看出許多的謬誤來。”
南島撓撓頭,說道:“那確實,反正好聽就行。”
“哈哈哈。”樂朝天很是開心的笑著,看著人間,隨意的彈著手中的劍。
二人在谷口閒坐著,一直到天空再度變為一個透光的大皮蛋。
南島忽然覺得有些餓了,於是起身揹著劍,走過谷外臺階,向著山道而去。
峽谷的小樓連影子都沒有,自然不可能住在這上面,樂朝天也隨著南島向下而去,腰間的劍與胡蘆相撞著,發出很是閒適清脆的碰撞聲——有劍鳴,也有胡蘆聲。
於是滿山蟲鳥也喧譁起來,又安靜下去。
山道如水,是頭頂的星光照落。
但是這樣的水是沒有聲音的。
道旁不遠處的那條清溪才有著汩汩的聲音。
南島走在山道間,回頭看著一面走著,一面任由劍與胡蘆撞擊著的樂朝天。
“師弟好像總是很快樂的樣子。”
“因為活在人間,總歸是快樂的事,更何況藏在這樣的山裡,我可以自由的唱,師兄也願意聽,自然是人間極樂。”
樂朝天微微笑著說道。
大約真的就像他這個名字一樣。
“師弟是從哪裡來的?”
“北方。”
南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其實先前便已經猜到了一些。
且不談口音問題,便是那首唱詞中的槐都,便能夠說明一些東西。
當然,樂朝天肯定改了詞的。
不然也不會出現清潤南郎這一句。
“北方是什麼樣的?”南島一面撐著傘在山道上走著,一面閒問著。
“北方啊!”樂朝天抬頭看著星光想著。
“北方有風雪,也有風沙,還有很多的在山裡來來去去的道人們,但是他們大多是不管事的,人間清苦不多問,人間繁盛也懶得去看。嗯,總之比南方要熱鬧很多。”
“比南衣城還要熱鬧?”
“是的。”樂朝天輕聲笑著。“師兄如果日後有想法,我可以帶師兄去北方看看。”
南島緩緩走下山道而去,說道:“日後再說吧。”
人間總要去走一走的。
但不是現在。
陸小小所託付的那些東西過於沉重,南島一時也有些惆悵。
“好。”
樂朝天倒也沒有說什麼。
二人停在了山道下,在滿天星光裡,靜靜的看著高山之下的安寧人間。
樂朝天卻是把腰間的劍和胡蘆一起取了下來,塞到了南島手裡。
“?”
南島看著樂朝天,後者四處張望著,而後沿著溪邊一條小道,向著不遠處走去。
“師兄稍等一會,我去偷點小白菜,晚上拿來涮火鍋。”
“......”南島很是無奈。
怎麼人人都盯著伍大龍的那點小白菜?
樂朝天去了沒多久,便抱著好幾顆小白菜笑呵呵地走了回來。
“走。”
樂朝天開心的大概要朝天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