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一百零九章 墓山小故事





“?”





“你剛才沉默的那一會,在想什麼?”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師弟,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屁孩別想這麼多!”





......





“我突然明白了昨晚,柳三月死的時候,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什麼。”





陳懷風坐在墓山頂端某個墓碑下,輕聲說著。





“他是要提醒我,南衣城對於他的歸來,並不是一無所知,至少,有人知道了他的回來。”





夜色裡寂靜的墓山之上,四處漂浮著星星點點的螢火。





鼠鼠被那道劍光留在了不遠處,沉默地站在那裡。





陳懷風轉過身來,枸杞劍落在了他的膝頭,這個往日裡慣於微笑慣於飲茶先的三十二歲的劍宗師兄,此時的神色卻是無比的平靜與淡漠。





“你要不要猜猜,他當時想要說什麼?”陳懷風平靜地看著鼠鼠說道。





鼠鼠長久地沉默著,細雨裡漂浮的幽綠的熒光清冷地環繞在身周。





鼠鼠或許在猜,或許沒有,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陳懷風低頭看向手裡的劍。





鼠鼠似乎明白了什麼,聲音艱難地開口道:“他會要你殺了我。”





“是的。”





陳懷風的回答無比簡短,快得像是一柄劍倏忽之間穿過了胸膛一般。





但陳懷風的劍依舊在膝頭。





鼠鼠也沒有真的中劍而倒了下去,只是一瞬間,從那兩個字裡傳來的寒意便在全身擴散開來。





這個終日遊行南衣河上,用著呆萌來換取世人憐愛的小小鼠妖少女,想著那個溫和笑著卻也誠懇地說著許多原因的年輕人,也看著這個平靜的坐在墓山之上的劍宗師兄。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一陣齒冷,所以她環抱著雙臂,面色蒼白地看著陳懷風,問道:“為什麼?”





陳懷風看向那些細雨熒光外的南衣城,平靜地說道:“南衣城是平和的,南衣城的人是溫和的,但是鼠鼠,你要知道。”





“一個不是空想主義不是理想主義的人,他在做一些事的時候,必然是果斷而決絕的。”





陳懷風看向瑟瑟發抖的少女。





“哪怕他是對人間充滿熱愛與赤誠的柳三月,哪怕我是平淡如水嚮往安寧的陳懷風,或者,是終日懶懶散散沉迷打牌的張小魚。”





“在個人的生死與人間的生死之間,我們的取捨往往凌厲而迅速。”





陳懷風平靜地說著。





“所以我當時只用了一息的思考,便選擇了讓他柳三月去死。”





“柳三月或許猶豫了一些,所以他最後沒有來得及說完那些話,便被劍火焚燒殆盡。”





鼠鼠低頭看著自己破舊的衣裳,輕聲說道:“但是我自己走了出來,從那個故事裡被掩埋的秘密裡走了出來。”





“是的。”陳懷風平靜地說道。





鼠鼠渾身顫抖著,忽然明白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故事裡。





卜算子所說的大劫是什麼。





原來是這樣嗎?





但自己走到現而今的這樣,不正是因為聽從了他的勸告嗎?





什麼才是命運呢?





又或者,正如卜算子所說的那樣——你如何知道這不是命運的本意呢?





鼠鼠哀慼的想著。





然而在那些哀慼裡,卻似乎翻湧出來許多的怒氣。





“所以對於你們而言,所謂的非理想主義,便在於犧牲一些活在人間的小小的人,來換取所謂的偉大與壯烈?”





鼠鼠的憤怒並不難理解。





因為在柳三月與陳懷風的故事裡,小小的她呀,便是那個在選擇裡要被犧牲的人。





所以陳懷風不無哀憐地說道:“我們從不覺得這是偉大或是壯烈的事。相反,我們覺得這是悲痛的事。只是在或許將要傾覆的南衣城面前,我們無暇顧及這種情緒。一個人的犧牲與千萬的人犧牲,我們無權評價孰輕孰重,但我們看著人間,便要做出取捨。”





鼠鼠沉默了下來,向著陳懷風緩緩走去,她想過逃離墓山而去。





但是對於陳懷風這樣只差一步便可以踏入大道的人而言,鼠鼠這樣的小妖,是逃不掉的。





所以鼠鼠向著陳懷風走去,在他身前坐了下來。





“我們應該相識很多年了。”鼠鼠輕聲說道。





“是的。”





“所以今日必須要殺我嗎?”





陳懷風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手中的劍。





......





南島一瘸一拐地來到那些長河環繞的墓山前時,人間已經很晚了。





是以滿河清冷的細雨,盪漾著無數細碎的熒光。





這是南島第二次來這裡,上一次還是在萬靈節的時候,那時也只是停留在人群的外圍,沒有真正地走到墓山下。





那些大河旁的高大樓閣浸潤在細雨裡,散發著幽冷的寒意。





南島穿過寂無一人的街巷,撐著傘穿過了一座石橋,踏上了墓山的山道。





抬頭往上看去,細雨迷離中,什麼也不可看見。





只有無數幽綠的光芒靜靜地飄浮著,任由細雨洗刷著。





南島拄著桃花劍,在那些山道上緩緩走著,兩旁的無數墓碑沉寂著,與萬靈節當日所見全然不同。





那時的墓山,是熱烈的繁華的絢爛地。





而現在只是清冷孤寂。





這讓南島心中有著些許的不安。





並不是那些氛圍讓自己感覺到有危險感。





只是走在這樣的環境裡,難免讓人會因為通感而聯想起許多不好的事情。





南島有些擔心鼠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