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95章 機會

他這番話的意思更多的是說,戰亂是太上皇搞出來的,責任更多的在太上皇。

“大唐自立國就有徵調胡人作戰之俗,太宗皇帝‘華夏夷狄愛之如一’,被尊為‘天可汗’,你可還記得靈武城樓下的石碑?朕徵調回紇兵,本就是舊俗!高宗皇帝永徽二年,西突厥阿史那賀魯犯邊,高宗皇帝下令,回紇出兵五萬,協助大唐於陰山大破突厥。”

李倓終是忍不住,問道:“陛下徵調回紇,為何許之以大唐之子女?”

“錯在朕嗎?!”

李亨怒於李倓的插話,上前一腳將他踹翻,更為直接地問道:“社稷淪落至此境地,不許之以重利,徵調得了嗎?朕不是在挽大廈於將傾嗎?旁的臣下也就罷了,為何連你也不能體會朕的一番苦心?”

李倓重新跪倒,欲言又止。

李亨道:“你也不想想,若不盡快收復兩京,河北叛亂何時可定?蜀郡諸王難保不會再生異心!到時天下大亂,遺害無窮,生靈塗炭,遭殃的又何止是兩京之百姓?”

“孩兒以為……”

“你的以為都淺薄。”李亨嘆息道:“你太年輕了,看不明白。此事,朕還有另一番考慮。”

“請陛下賜教。”

李亨道:“回紇本只是鐵勒諸部之中小小一部,可自大唐滅薛延陀以來,回紇逐漸壯大,自立為汗,盡得匈奴之地。已有威脅大唐的可能。向回紇借兵,正可使之與叛逆兩相消耗,驅狼吞虎,一舉兩得。”

李倓抿著嘴,默然了片刻,一句話還是從齒間小聲地吐了出來。

“可陛下難道沒想過?自叛亂以來,大唐精銳盡數調往平叛,邊防空虛。若回紇不知底細也就罷了,如今借兵,陛下想的是驅狼吞虎,安知回紇不會起狼子野心?萬一他藉機試探虛實,我們從此引狼入室,一發不可收拾!”

“你是為頂撞朕而胡言亂語嗎?”李亨道:“回紇為利而來,只要有利益,便能為大唐所用。朕借其兵,穩定朝綱,亦可消耗回紇戰力,使他們鷸蚌相爭,何懼引狼入室?!”

李倓聽了,抬起頭看著李亨,漸漸面露悲色,幾欲落下淚來,道:“阿爺你為了皇位,失了理智了嗎?”

“你該死!”

李亨憤而抬手一指,罵道:“休當朕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你唆使諸將推舉你為大元帥,結果謀兵權不成,嫉妒你兄長與葉護稱兄道弟,才不欲朕迅速平叛!”

李倓駭然色變,驚懼不已,連忙叩首,道:“臣絕無此意!”

他敏銳地預感到了不對,又問道:“不知是何人與陛下如此說的?”

李亨臉色愈冷,怒李倓事到如今還不想想自己的錯,冷哼道:“回去反省,禁足家中,休再讓朕看到你妄議國事。”

說罷,李亨重新看向地圖。眼下正是平定薛逆的關鍵時刻,他並不想因為一點家事而影響了他的清醒判斷。

~~

城中,李倓暫住的小院內,名為小蛾子的宮娥用手指沾了一點藥膏,小心翼翼地抹在李倓臉頰的紅印上。

她看著他那張英俊的面容被打成這樣,不免十分心疼,扁了扁嘴,差點要哭出來。可卻還站在李倓的角度為他思慮起來。

“郎君,你和廣平王打了架,他會生氣嗎?”

“不打緊的。”李倓道,“從小到大,我們都不知打了多少次架了,不會往心裡去的。”

話雖如此,其實他也能感受到,自從靈武稱帝以來,他們父子兄弟幾人之間的感情似乎隱隱發生了一些變化。

但此時他仔細在想的是,到底是誰躲在背後要害自己。必然是有這麼一個人的,他很確定,有人在御前進了讒言,今日陛下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李倓仔細思量著,卻沒留意到小蛾子一直在定定地看著他,直到好一會兒,他回過頭來,才發現她湊得很近了。

“怎麼了?”

“郎君。”

小蛾子似是痴了,低聲喃喃了一聲,湊上前,小心翼翼地親吻著李倓,動作有些笨拙,冰涼的嘴唇微微顫抖。

過了一會,李倓按著她的肩頭,將她推開了些,搖了搖頭。

小蛾子很羞愧,低下頭,自顧自地輕聲解釋道:“郎君離了長安,身邊沒別人侍候,忍得很辛苦吧?奴婢想伺候郎君,不敢要名份的。”

李倓道:“我餓了,吃飯吧。”

“郎君不喜歡奴婢嗎?是奴婢長得不夠漂亮。”

“李輔國將你託付給我料照,我受人之託,不能監守自盜了。”

說到這個成語,李倓似覺有趣,還笑了笑。

他還未成親,只是與駙馬張垍的女兒訂了親,府中也沒有別的妾室。離開長安時,他只特意帶了這個小宮娥,當然不是出於好色,長得比小蛾子漂亮的女子他見過得太多了,他單純是出於承諾。

在那時那樣的亂局之下,有人連陪伴數年、為自己生下長子的妾室都能拋下。有人依舊信守著承諾,保護著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般的人。

小蛾子看著李倓的笑容,眼神裡的愛慕之意像是要溢出來,道:“可奴婢和狗兒哥只是兄妹之情啊,奴婢喜歡的是,是,是郎君。”

李倓有些訝然。

小蛾子低下頭,道:“奴婢以前不懂男女之情,如今才漸漸懂得……人事。奴婢真的只把狗兒哥當作兄長,他已經去勢了,自然也是把我當成親人。郎君你……”

也不知她是從哪裡懂得了人事,又瞭解到了去勢了的李輔國與沒去勢的李倓之間的區別,說話時,一隻小手有意無意地觸到了李倓腿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雙頰當即泛起紅霞。

少女情竇初開,回眸一瞥間含羞帶臊,自有種青澀卻動人的意韻,李倓看了,不由也是愣住。

小蛾子遂“嚶嚀”一聲,倚進李倓懷中,獻上柔軟的雙唇……

~~

“李狗兒來了。”

元帥府,程元振還在與旁的宦官說事,聽聞李輔國來了,回頭看了一眼,眼神中隱隱泛起了一些不屑之色。

在他看來,李輔國只是李靜忠的一個替代品,陪伴在聖人身邊的日子並不算長,哪裡能比得上自己這個為聖人培育長子的家奴?

李輔國也有自知之明,平素也並不敢與程元振起衝突,只是老實本分地對聖人盡忠。

“聽聞廣平王妃不幸病逝。”李輔國上前,輕聲道:“陛下特意命奴婢前來弔唁。”

此事發生得十分突然,李俶近兩日一直在忙著代替房琯為統帥、收復兩京之事宜,今日在行宮與李倓起衝突後回到家中,才發現妻子崔彩屏病逝了,不勝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