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玩火自焚
第468章 玩火自焚
楊玉瑤這兩件事連著說，薛白因在盯著城外，乍聽之下，一瞬間誤以為楊玉環要改嫁了。
很快，城外的信使突圍奔到城門下，他顧不得旁的便趕下城去相見。楊玉瑤原本還想借著此事向他撒嬌，此時卻只能在城頭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冤家，一句都不哄我。”
她這般輕聲自語地罵著，偏又覺得薛白身影極有魅力。為了他，如今連姐夫都死了一個，付出了這般多，自是不捨得壞了交情，無可奈何。
這邊楊玉瑤兀自煩惱，薛白卻是一忙就到了三更時分，才到她宅中歇下。
也不知他得了什麼消息，情緒頗亢奮，依舊沒哄著楊玉瑤，而是興致勃勃地道：“我知長安城中怨恨我者必眾，可只須擊敗叛軍，他們再恨我也只能服我。”
“嗯，臣服你……”
長安三月，遠處響起了鶯啼，也不知是哪隻幸運的小鳥並沒有被飢餓的人們捉了吃。
薛白累極，沉沉睡去，耳畔還聽到楊玉瑤幽怨地嘀咕道：“哼，就會挑軟柿子捏。”
他遂想到她竟知自己的心思，若此戰能勝，他便要再拿王紘立個典型、樹立威望，確實是捏軟柿子。
於是，她聲音壓得更輕，問道：“那，誰替你盯著聖人？只靠高力士，你放心嗎？”
薛白沉默著，沒有馬上給出答覆，而是在思考著。
楊玉環展顏一笑，由衷地歡喜。她算是摸透了他的脾性，方才她藉著事由想敲打他，碰了他一個硬釘子；可若是真心相求，他哪怕為難，也還是答應了。
“說多少回了，喚阿姐，你只與三姐親近不成？”楊玉環再次勾了勾手指，壓低了聲音，道：“聖人如今這般模樣，我在這宮裡待不住了，放我走如何？”
楊玉環側躺在椅上，肩上的彩紗垂在地上，第一眼給人的印象是膚白如雪。所謂絕世美人，就是雖只短短几日未見，再一次見到，依舊會被驚豔。詫異於世間竟有如此標緻的容顏。
她比楊玉瑤更敢於得罪薛白，試圖拿言語敲一敲他，可也只敢略略試探，不敢真說重話，怕撕破了臉。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眼下若沒有了他，多的是人能將她與她身後的家族撕成碎片。
也就是說，一句輕嗔，楊玉環便是選定了她在此事中的立場。這並不容易，畢竟，她與薛白的關係不像楊玉瑤。
“我再找個人選來。”薛白道，“在這之前，你暫且忍耐，可好？”
之後，隱隱做了個很急迫的夢，像是忘記了某件事，等薛白再醒來時，便聽到門外有女子的交談聲傳來，是謝阿蠻的聲音，他這才想起來本該去見楊玉環的。
薛白道：“那就請貴妃去告訴她，分辨清楚對方的目的，可莫讓我再殺她一個丈夫。”
“這麼久嗎？”
謝阿蠻上前道：“貴妃，薛郎來了。”
“韓國夫人新喪了丈夫，又是在如此兵危戰兇之際，現在就改嫁，若不是早有姦夫，那就是要與別的世族聯姻對抗我了？或許……我可以認為這是威脅？”
這是一個“工”字殿，分為前殿與後殿，中間一條通道，立著屏風。燭光昏暗，再加上瀰漫著的薰香，透著股神秘的氣質。
“好吧。”
“我怎就被當槍使了？你殺了我姐夫，我不能設法榨你些好處？”楊玉環嗔了一句，將此事輕描淡寫地放了過去。
他抬了抬手指，像是想觸碰她那水盈盈的臉頰，看她是否枯萎了，之後又停下動作。
“是，你對楊家有恩。阿姐死了丈夫，怕得罪了你，連忙便要改嫁。”
楊玉環蹬了蹬被褥，道：“都下去，我代聖人交代阿白幾樁事。”
“不論再多人想欣賞，牡丹只遵循它自己的花期，世人說它富貴，我卻覺得它是高貴。可我卻做不到，我平生有兩次機會像那樣謝落，一杯毒藥、一條白綾，我都退縮了，最後落得被困在這深宮裡一點點枯萎……你感覺到我的枯萎嗎？”
她以一雙明眸直直盯著薛白，等著他的回答。
“喏。”
等張雲容、謝阿蠻領著宮婢們離開，楊玉環勾了勾指頭，問道：“可知我喚你來有何事？”
她方才似乎睡著了，聽得動靜，抬眸，有些慵懶地瞥了薛白一眼。因那雙眸，周遭的一切彷彿安靜下來，全都耐心等待著她睫毛完成動作。
“貴妃想要何好處是不能直接與我講的？”
薛白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此事本就依你的意願，我攔不住。”
薛白以覲見聖人的名義進了太極宮，到了之後卻直接被引到了萬春殿，並未見到李隆基。
薛白不動聲色，道：“長安被叛軍包圍，阿姐能去哪？”
屏風那邊沒有聲響，薛白等了一會，心生不耐，乾脆繞過屏風。
“你知道牡丹是如何謝落的嗎？”楊玉環緩緩道，“它不像別的花，一點點凋殘。而是在開得最美最燦爛的時候，帶著花瓣
整朵落下去。”
薛白不吃這套，坦然道：“很早我便提醒過貴妃，楊家將有大禍，最後應在了陳倉之變上。若非答應過保護楊家，我何必冒險相救？”
一瞥，楊玉環復閉上眼，撐起腦袋，以有些迷糊的聲音向身後的張雲容問道：“睡著了，我等了多久？”
“你羽翼豐實了，楊家對你而言沒用了？”楊玉環沒有作出幽怨的表情，只是低下頭，眼光一黯，便能讓人頓生憐憫之心。
說著，她的神情漸漸哀婉起來，對牡丹花謝的婉惜要遠遠大於姐夫之死。
楊玉環追問道：“那若是，解了長安之圍，你可願放我走？”
這句話有些言重，楊玉環忙否認道：“豈是要對抗你？阿姐與崔峋早已恩斷義絕罷了。”
“貴妃睡了一整夜。”
“想必是聽說了崔峋之死？”
楊玉環竟是“噗嗤”一笑，似覺這是個笑話，之後，她收斂表情，怪罪道：“你既清楚這殺人奪糧的舉動不得人心，還非要做，當我不為難嗎？”
標緻不算很厲害的詞，可標緻至極，自然也就賞心悅目至極。
“萬一城破了，遭難的還是楊家，伱又何必為了世家的利益被人當槍使？”
“好，再給你透幾個消息。”楊玉環此時才說起幾樁正事，“慶王昨日來求見了兩次，我與高力士擋了；榮王、永王也相繼來求見，都是在你納糧之後。”
“我知道。”
“但高力士只怕沒與你說吧？聖人不太安份，昨日試圖開口與陳玄禮說話，我恰好發現了，阻了此事。陳玄禮便去找了高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