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17章 隱患

    “二姐來了,你送我的綢緞很漂亮。”

    “商鋪上有些事與薛白談。”杜妗道,“青嵐說,將薛宅的錢交給我放利錢,是你的主意?”

    “我阿爺說官衙裡都是靠利錢當食本的。此事還得多謝二姐,能多吃不少好東西。”

    杜妗走到欄杆邊,放眼看著薛宅的亭臺樓閣,低聲道:“他做事的錢已是由我在管著,家中的錢你也交給我管?”

    顏嫣才不理會她的弦外之音,抿了抿嘴,不應。

    遠處,薛白正在送吳懷實離開。

    她遂拿著手裡的銅製長筒一指,道:“那位宮中內官,每次來都是笑模樣,與夫君關係很好吧。”

    “你還小,不明白人心的險惡。”

    “二姐懂很多官場上的事務吧?”

    杜妗側頭看了顏嫣一眼,見她依舊稚氣未褪,她卻能看出她的狡黠,這小丫頭分明是李騰空的病人,最後卻能嫁了薛白,豈會是表面看起來那般單純?

    她不會因她年紀小就心軟,決定趁著這兩年先把薛白的長子生下來。

    “沒辦法。”杜妗道:“我阿爺眼光才幹遠不如你阿爺,我只能比你更拼命些。”

    如此答了一句,她看向顏嫣,笑了笑,轉身下了高臺。

    顏嫣看著她的背影走遠,趁她不注意,揮了揮拳頭。自低聲嘟囔道:“看不起誰,真以為我嫁阿兄是因為父母之命?”

    不多時,只見薛白從前門轉回來,身旁卻有一個女子與他並肩而行。

    永兒看得大為驚詫,急道:“娘子,那又是誰?”

    還是青嵐瞭解這些事,過來解釋了幾句,末了道:“念奴是唱歌的,謝阿蠻是跳舞的。”

    “那還真是歌舞雙全了……”

    ~~

    “你今日不該來,萬一讓有心人想到,太池宴上是你帶我逃脫的。”

    “放心吧,沒人認為你去過承香殿。”謝阿蠻看向薛白,有些埋怨道:“誰不知你薛郎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呢。”

    薛白聽出了她的嘲諷之意,偏是泰然自若地謙遜道:“我只是自重罷了,不值一提。”

    “嘁。”

    謝阿蠻又生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方才道:“不與你鬧了我是奉了貴妃之命來的,讓你再重排一次白蛇傳,畢竟上一次還沒演完呢。”

    “聖人不介意了?”

    “聖人豈能被一次刺殺嚇到?”

    薛白問的其實不是這個,而是問李隆基是否還介意他曾救楊玉環到了長生殿,共處了一夜。

    但謝阿蠻既沒領會,這話題也就作罷了。

    “還有,我今日還是來警告你的。”謝阿蠻忽然臉一板,擺出嚴肅之色,道:“往後你少與範女再有往來,她既選擇入了宮,便該恪守本分。你更不能失了臣節,也丟了貴妃對你的信任。否則等你們雙雙殞命,貴妃可不會再救你一次。”

    “此事本是誤會,我往後一定保持警惕,不會再受那等誆騙。”薛白問道:“可有人還在查此事?”

    “沒有,都過去了。聖人特意囑咐高將軍,不必查。貴妃還有最後一句話給你,只有四個字,‘絕纓之宴’。”謝阿蠻問道:“你明白是何意思嗎?”

    薛白若是不明白,她倒很願意解釋一番。

    可惜,薛白能明白,說的是楚莊王宴群臣,夜深酒酣,忽然燈燭滅了,有人摸了楚莊王的美人,美人掐斷了他的冠纓作記號,楚莊王卻命令群臣全都掐斷冠纓才肯點燭火,三年後楚晉交戰,有楚將立下大功,正是當年摸了美人者。

    “貴妃認為,聖人要效仿楚莊王?”

    “當然也知你是冤枉的。”謝阿蠻道:“聖人可是讚了你好幾句。”

    這話,薛白今日是第二次聽了,既然兩次聽聞的內容都相同,想必,那位風流天子是真的既往不咎了。

    ~~

    李林甫聽了太池宴後續的進展,認為聖人只是暫時不追究。

    他更敏銳地看出,此事與絕纓之宴有個大不同,聖人並沒有像楚莊王一樣令群臣盡絕纓,而是處死了那個狀告的“美人”,認為這是誣告當事情沒發生過。

    換言之,聖人比楚莊王在意得多。

    李林甫卻沒有與薛白直說,而是道:“也就是你一向有君子之風,本相才出手保了你一遭。往後你行事自小心些,再出這等紕漏,沒人能救你。”

    站在一旁的李騰空聽了,瞥了薛白一眼,暗道他可沒什麼君子之風,又是摟又是抱的,最後卻當眾自詡君子,著實是不要臉。

    薛白隨口道:“右相英明,力挽狂瀾,真定海神針也。”

    李林甫明知他是敷衍,想到自己當時在御宴上的表現,卻還是難掩心中得意。

    再一想,薛白以故事裡那“定海神針”做比喻,這神針最後卻成了猴子的武器,實在讓人不快。

    眼下不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爭吵的時候,他拍了拍膝蓋,道:“張垍若不除,必有後患啊……”

    又來了。

    索鬥雞到了這重病之際,還是死性不改,一心只知爭鬥。

    薛白卻不認為有必要現在除掉張垍,反而覺得朝堂上多些不同的聲音沒有壞處。

    不過,李林甫既未以誠相待,他也懶得與李林甫多說,只道:“那我們想想辦法。”

    “嗯。”

    “說南詔之事吧。”薛白道:“我造了一些軍器,舉薦了一些人才給王忠嗣,右相可願一道看看?”

    “遞來便是,本相一觀。”

    “軍器不好遞,需三日後,請右相到城外點將臺觀看。”

    李林甫近日疲乏不已,擺了擺手,淡淡道:“十郎,你到時代為父一觀。”

    “喏。”

    “去吧。”

    李林甫不等發病,感到有些累了,便將他們打發走。

    “對了。”薛白道:“郡主嫁安慶宗一事,可還未有頭緒。”

    “你如何考慮的?”

    薛白道:“若要封郡主,讓皇帝之女,吉安縣主是聖人最喜愛的侄女……”

    “咳咳咳。”

    李林甫咳了幾下,擺了擺手,道:“吉安縣主大了安慶宗一輪。”

    薛白鬧了笑話,只好承認道:“我對宗室不太瞭解,只知聖人最偏愛侄女。”

    “十郎,你去把所有可能封郡主的縣主、宗室女列出來,給薛白看看。”

    “喏。”

    如此,薛白才與李岫回到外書房。

    李岫再拉了拉掛著鈴鐺的繩索,招過那啞奴,打了幾個手勢。

    薛白似不經意地目光瞥去,以他最近學到的粗淺的啞語,看得出,他說的是“把皇家宗室名錄調出來”。

    那啞奴比了幾個手勢,該是說“需要右十三庫的鑰匙”之類。

    過了一會,案牘調來。

    眾人翻閱,薛白便留意到汝陽王李璡的一些資料也在其中。

    而在紙頁一翻而過的瞬間,他眯了眯眼,看到那陳舊的紙面上“開元二十五年宗正少卿”這句話有被劃了一橫。

    可見,李林甫多少是知曉當年之事的……

    ~~

    很奇怪,薛白近來一坐在右相府的書房就覺得安心。

    他如今要辦的事也很清晰了,在官面上,再給王忠嗣一些軍器,助其打好南詔一戰;在暗地裡,藉著難得的機會查一查三庶人案的詳情。

    但他隱隱也有些不安,感到有些危險沒有過去,只是被掩藏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