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43章 取代(二合一)

“宋先生,怎麼了?”

“恨不能為我兄弟報仇。”

“宋先生放心,我身為縣尉,必會緝捕高崇。”

說話間,呂令皓終於是到了縣署。

“高崇逃了?”

“是。”

“唉。”

呂令皓嘆息一聲,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知如何與朝廷交代啊。”

薛白問道:“依明府之意呢?”

呂令皓卻是轉頭看向宋勉,道:“宋先生,可否與韋府尹說幾句好話?”

“明府放心。”宋勉道:“我亦是偃師人,必會為偃師考慮。”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呂令皓臉色終於浮起些笑意。

宋勉起身告辭。

呂令皓再看向薛白,臉上的笑意便淡下來,道:“謀反的罪還是太重了啊,依老夫所見,郭萬金掠賣良人、私鑄銅幣、與妖賊有勾結,昨夜,薛縣尉鎮壓了郭萬金。高崇與郭萬金利益勾結,畏罪潛逃了,如何?”

“明府便打算這麼辦?”

“這不是薛郎一開始說好的嗎?”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高崇還未造反。”薛白彷彿才像是官長,臉一板,道:“眾目睽睽,瞞得了嗎?”

呂令皓重新笑起來,溫言安撫道:“薛郎且看吧,偃師縣的天,可還沒塌呢。此事啊,捅不上去的。”

“是嗎?”

“往後你我攜手並進,得齊心為偃師好才行啊。”

薛白見這位縣令如此好脾氣,方才稍稍有了好臉色,道:“如何稟報,縣令定奪便是。”

他起身告辭。

出了縣署,薛白依舊不甚高興。

忙來忙去,最後還讓高崇這個關鍵人物跑了,他當然不會高興。

“縣尉!”

遠遠的,任木蘭跑來,道:“盆兒病了。”

“帶我去看他。”

這邊。

任木蘭遂領著薛白穿過城東的小巷,七拐八繞,越走越偏。

今日還有許多逃散的妖賊沒有捉到,街上不太安全,城中居民多不敢出門,薛白幾次回頭,都沒有看到人。

終於他進了一間破敗的小屋。

裡間的牆被打穿了一個洞,穿過破洞,是另一間黑漆漆的屋子,有人打開了地窖。

薛白臉色那不悅的神情一點點有了變化。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像是閃動著光芒,有些瘋狂。

那是野心的光。

~~

“呼……呼……”

眼前是一片漆黑,高崇重重喘著氣。

忽然,有人一下子扯下了他頭上的麻袋。

火把的亮光刺眼,照得他眼睛生疼,他卻還是瞪大眼看去,赫然見到面前站著一人。

“薛白?”

薛白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高崇,像是看著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高崇笑了,用獰笑來壓住薛白的氣勢。

“哈哈,你以為你贏了嗎?你沒有。你治不了我的罪,你信嗎?因為我沒有打開武庫。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先犯了大罪,你找人假冒皇親。”

“我知道。”

“你也休想順著我查下去……”

“我知道。”

高崇道:“你知道個屁。”

薛白道:“我知道你背後是安祿山,我還知道他想造反。”

“哈哈哈。”高崇大搖其頭,道:“蠢材,你什麼都做不了知道嗎?我告訴你吧,沒有人會信你。人,永遠也不可能把天捅穿,你大可試試。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信不過呂令皓,想把我直接交到河南府。”

“韋濟、令狐滔也被你收買了,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是想把我交到長安?交到聖人面前,你大可試試,我會讓你明白,你做的一切都是沒用的,你就像王彥暹一樣,是個傻子,沒用的……”

“嗞——”

“啊!”

高崇慘叫起來。

卻是薛白直接拿起烙鐵,烙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撕心裂肺。

一團煙氣冒著,薛白把手裡的烙鐵丟了,方才道:“都說了我知道,你非要猜,猜的還全錯。”

他有些異於平常的興奮,但還在剋制著。

因此,高崇沒有看到他眼睛裡的野心勃勃。

“李隆基不會相信安祿山造反,哪怕安祿山打到眼前了,他都不會信。”薛白道:“他昏頭了,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不可救藥了,我會指望他?”

“你說什麼?”

高崇還在痛得嘶氣,聞言瞪大了眼,緊緊盯著薛白。

連他都沒有直呼聖人之名,薛白卻說了。

薛白道:“你一直篤定你能贏,因為你把我所有的能用的辦法都猜過了,我告狀沒用,告訴李隆基沒用,他身邊的宦官如吳忠實,只傳遞一個消息,你們就能要我的命;告訴李林甫沒用,他巴不得我死;告訴楊銛沒用,他的能力就不可能處理得了八百里之外的事;告訴韋濟沒用,清高是他無能的保護色,他也被你們收買了。”

“這個大唐朝廷上下矇蔽,黨爭激烈,吏治敗壞,已經沒有人願意碰漕運這個爛瘡了。揭開真相又如何?皇帝老了,處理不了,不願處理。官員們,忠誠正直的被打發了,忠言逆耳的貶官了,剩下的忙著斂財,為這盛世榮華添柴,誰去碰爛瘡,誰就死,揭開有什麼意思?”

薛白有些瘋,眼神卻很絕決。

世上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像他一樣,從一開始就不對朝廷抱以一絲一毫的期望,從一開始就以最兇狠的態度出手。

所以,他才沒有像別人一樣與光同塵,也沒有像王彥暹一樣死掉……

高崇不知說什麼才好,他一直以為薛白的後手在洛陽、在長安。

正是因為太清楚權貴們的歌舞昇平、紙醉金迷,不可能來動漕運,他才敢肆無忌憚。

萬萬沒想到,薛白的目標是漕工。

最最沒有想到的是,漕工居然能在一夜之間反戈,這不可能,假的。

“告訴我,碼頭上發生了什麼?”

“沒發生什麼,我把工錢給他們漲了三到四倍而已。”

“哈,你上哪兒搞這麼多錢?”高崇道:“太假了,我不信!我絕不會信!”

“隨你信不信。”薛白道:“但我當過基層官,我知道最淺顯的一個道理,人有恆產才有恆心。對於大多數吃不飽飯的人來說,吃飽才是真理。我需要的只是一個給他們希望的機會。”

“可笑,可笑至極。”高崇到最後也不相信。

他寧願相信他敗在陰差陽錯,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寧願相信李唐有天佑,也不相信薛白能一夜之間說服上千漕工。

“給四千人一天多發二十錢,一年就是三萬貫。”薛白道:“你敗給三萬貫,不冤……你值三萬貫嗎?”

高崇譏笑著,問道:“你知道我一年賺多少嗎?”

薛白道:“我很想知道。”

高崇眼中泛起得意之色,道:“我不告訴你。”

“那我告訴你幾個秘密。”

薛白道:“李隆基根本沒有讓我來查刺駕案,他寧可相信金刀之讖,也不肯相信他已經把天下治理得一塌糊塗。他派我來,其實只是因為他覺得我與楊貴妃太過親近了,他討厭我,想把我打發得遠遠的。又自認為他沒這麼小氣,他於是騙自己‘朕讓他到河南看一看’,但其實,我說什麼他都不會信。他不在乎天下人,他只在乎他自己。”

“我就知道!”高崇道:“我就知道是這樣!可恨呂令皓老烏龜不相信!”

“沒事,你我知道就好。”

高崇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薛白在他面前說話,太無所顧忌了。

聽到的秘密越多,他越不可能活下去。

“你要殺我?”

“你猜。”

高崇大怒,道:“你想詐我?我是不會背叛……”

薛白道:“我想取代你。”

“什麼?”

“我想取代你在偃師縣的地位,在漕運走私這一環上的作用,明白嗎?”

高崇不明白,但他終於發現了薛白眼神裡的狂意。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點醒那個裝睡的昏君,不是為了維護那隻替權貴說話的唐律。我不是王彥暹,我暫時是下一個‘高崇’,當然,我肯定比高崇做得要好一百倍。”

“你這個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不急,我們有很長的時間聊一聊。”薛白道:“我需要知道很多東西,你們鐵石是從何處開採的?陸上是由誰運輸?銅礦又是何處開採?銅幣是如何私鑄?武器……”

高崇漸漸冷靜下來,喃喃道:“你一定是想詐我,你想要更多的罪證,一定是的。”

“嗞——”

慘叫聲再起。

薛白道:“與你說了那麼多,還不明白?我再說一遍,李隆基不可救藥了,懂了嗎?別再說廢話。”

“懂……懂了。”

“說有用的。”

“你……你也想……助安府君成大事嗎?”高崇眼神漸亮,道:“你也認為那是昏君,我們一起推翻他。”

薛白聽到“安府君”三個字,有些不易察覺的譏意。

他說他暫時想取代高崇,其實說的是暫時學習安祿山積蓄。但他又大可不必像安祿山一樣暫據一隅,以范陽、平盧為據點,因為他計劃與安祿山又不同……他有身份,但需要實力。

這些,與小小一個高崇卻無甚好說的,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就當是吧,我問什麼,你只管回答。”薛白道:“鐵石哪裡來的?”

“郾……郾城。”

“郾城哪裡?”

“你若想……加入我們。”高崇喃喃道:“你應該見見我義弟……”

“嗞——”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