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1 章 Chapter.6

　　我以前偶爾也會想過，太宰為什麼總是喜歡自|殺。

　　如果他是想死的話，他如今早該死了，畢竟尋死對他而言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但如果說他是想要活下去的話，他又為什麼要執著於一次次地嘗試自|殺，讓自己的性命總像是在走鋼絲般岌岌可危。xièwèn.com

　　他到底是想要活著，還是想要死呢？

　　曾經我從未去深想過這個問題，只偶爾，這樣的念頭會像是海底升起的泡沫般浮現在我的腦中，但又很快便會被我拋到腦後，畢竟我也並沒有去窺探旁人秘密的癖好，與太宰的交情也並不比與坂口安吾的交情深多少，兩人於我而言，其實都只不過是“織田作之助的什麼人”而已。

　　只是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有一點理解太宰了。

　　他是想要死的。

　　但他也是想要活著的。

　　“想要活著”和“想要去死”，這二者本來就不是無法共存的存在，它們平等地同時存在於我們的靈魂之中，就好像它們背後所代表的“生”與“死”，平等地同時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這並不矛盾。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讓我們想要掙扎著活下去，但與此同時，也總有一些東西，在將我們一步步地推向死亡的深淵。

　　我抬起手，接住了這張被遞到了我面前的白紙。

　　“如果綾辻行人醒來後，還能記得我的話，請你幫我轉告他一句話。”

　　我看著眼前這衣衫襤褸的老翁，那雙蒼老渾濁的灰色眼眸裡，縈繞著一縷妖魔般詭譎的邪氣。

　　“我詛咒他——”

　　“無論他日後的人生遇到了怎樣的艱險與絕境，他都一定求死不能。。”

　　靈力隨著吐出的話語逸散，，本就微弱的心跳愈發沉寂了下去。在轉身的瞬間，我的耳邊似乎再一次響起了男人熟悉的嗓音。。

　　【你只記住一件事。】

　　他曾坐在窗邊，手裡行雲流水般地點著茶，口中輕飄飄地對我說道。

　　【——言出，法隨。】

　　明亮的日光從窗外落進屋裡，模糊了男人的臉。

　　***

　　驟雨歇過了半夜，烏雲掩映後的月亮也出來

　　路面上深深淺淺的水窪裡倒映著一輪清冷蒼白的彎月，冰涼的月色如水一般傾瀉在屋簷巷瓦之間，整座城市都已陷入了安眠之中，就連雪萊博士的研究所裡都只剩下了幾點零星的燈光。

　　我收拾著東西，將先前雪萊博士幫忙備好的符紙硃砂一股腦地全塞進了包裡，抽空瞥了一眼坐在餐桌邊正一臉神遊天外的太宰。

　　“你到底好了沒。”見他仍一副大腦放空的樣子，我有些不耐煩地蹙起了眉，手裡塞硫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渙散的雙眼目無焦點地盯著前方的空氣，過了半晌，太宰才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太奢侈了。”

　　“哈？”

　　“這也太奢侈了——！”

　　突然間回過了神，太宰忽然兩眼放光地高舉起了手裡的東西——那張我從老翁手中得到的「書頁」——以膜拜的眼神仰望著手中那因為正對著日光燈、於是散發出了一圈淡淡光暈的紙頁。

　　“只是需要改寫小小的一起事件，竟然能用上一整張的書頁。實在是曠世奇蹟一般的鋪張豪奢，就算是豐臣秀吉在此恐怕都得要甘拜下風！如果國木田君在的話，一定會精確到微米地分配每一寸的位置應該如何使用吧！”

　　“……哈？”

　　“只是走在路上就能碰到好心妖怪送上無價之寶，這種事竟然是真的可能發生的嗎？拜託了！請一定要告訴我那位妖怪老爺爺的尊名！如果我誠心誠意地給它供奉的話，它能送我一位和我兩情相悅的絕世美女陪我一起殉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