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258 章 Chapter.13


  我並沒有見過所謂的「書」,也不知道「書」如今被藏在了何處,甚至於是在事態惡化之前,我都不知道特務科手上有著「書頁」這麼一件東西。

  但在得知了「書」的存在與能力後,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書」是無法被損壞的——不管是種田長官還是菲茨傑拉德,都曾經提到過這一點,並以此作為了「書」的重要特徵。

  那麼「書頁」又是怎麼被從「書」上裁下的?

  僅僅只是據我所知,世界上就至少存在著兩張「書頁」:

  異能特務科為了進行研究,不知如何從「書」上撕下的一頁「書頁」,被天人五衰盜走後用於了陷害偵探社、執行他們那至今搞不清楚目標的計劃。

  這一張「書頁」如今被偵探社奪回了手中。

  在“月見山凜一”的雙親留下的遺產中,疑似是「書頁」的那一張白紙,曾經有人從這張「書頁」上又裁下了一張紙條,讓“我”——月見山凜一得以平安降生於世。

  紙條被西格瑪歸還回了我的手中,剩下的大半張「書頁」卻下落不明。

  那麼,基於月見山佐水那複雜的人際關係、綾辻行人初次見到我時所說的他要調查月見山佐水的死因、孤兒院時那個在雪天拜訪的老太太交代的迫不得已就“銷燬”白紙、以及特務科白名單上出現的月見山佐水的名字,

  或許我可以作出這麼一個完全沒有證據的猜測——

  月見山佐水就是最早開始研究「書」的人之一。

  甚至於,或者從「書」上裁下「書頁」的辦法,特務科都是從他那裡得知的。

  他的存在甚至在海外都有人知道,有一個,那麼有第二個也並不稀奇。鐘塔侍從的目的既然是「書」,陀思都能查到月見山佐水,他們又為什麼會查不到?

  “……月見山佐水。”阿加莎緩緩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衡量著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某種含義。

  她拿起桌角的一盒火柴,動作優雅地低頭點燃了菸絲,細細的白煙升起,宛若水中游動的小蛇。https:/

  “如果是與這個人有關的消息,那麼確實是值得一聽。但這個男人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經自殺身亡,生前也並沒有留下一個子女,唯一的妻子也早在他之前就死了。”

  阿加莎撐起胳膊,單手倚著臉,口中吐出一縷輕薄的煙霧,“……可從來沒有人聽聞過,他還有著一個女兒。”

  ——二十一年前。

  ——妻子在他之前就死了。

  我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兩個特殊的時間點,挑了挑眉,“你確定?”

  阿加莎沒有回話,我猜她其實也拿不定事情究竟是不是這樣,如今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站在她面前的我。

  我不信鐘塔侍從沒有調查我這麼一個“突然出現”的存在,而他們越是調查,就越是會發現我的出現太過離奇,一切都顯得疑點重重。

  “你、確、定、”我加重了讀音,一字一頓地開口道,“月見山佐水,從來不曾有過一個孩子嗎?”

  【月見山凜一健康平安地誕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這是那張紙條上,稚嫩的筆跡所寫下的話。

  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下,某個人才會寫下這樣的一句話呢?

  阿加莎沉吟了片刻,最終吐出了我所想要的那個回答。

  “……你是那個難產了的孩子?”

  她微微眯起了狹長的鳳眸,“那個本應該和月見山佐水的妻子,一起死在了分娩床上的孩子?”

  “你還活著?”

  女人文雅從容的語調裡帶上了幾分意外。

  『——很好,看起來我又蒙對了。』

  推翻一段邏輯只需要暴力,但即使是“暴力”,也需要有一個“施力點”。

  「書頁」將我的存在從這個世界上抹除,到底是沒有誇張到從胚胎時期就把我給抹沒了,而是將那句寫在紙條上的話給推翻了。

  【月見山凜一沒能平安健康地誕生於世。】

  這就是我如今所面對的世界發展而出的「現在」。

  阿加莎的目光落在了我傷痕斑駁的臉上,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來說一說吧。”

  輕輕抖動手中的煙桿,從我踏入這個房間至今,她終於第一次表露出了考慮合作的意向。

  “你想要鐘塔做什麼?”

  我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西格瑪抱著斑站在那裡,披著斗篷的末廣鐵腸站在了更遠一些牆角的位置,顯然是並不想引起阿加莎的注意。

  實話是不能說的,假話也得要掂量。阿加莎·克里斯蒂能坐在騎士長的位置上多年不曾動搖,本身也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我甚至聽加班加到神志不清的安吾說過這個女人“極其狡猾”。

  我摘下了眼鏡,藉著擦乾眼鏡上雨水的動作,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阿加莎身上的「線」。

  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險些變了臉色。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線,淺紅的、深紅的、血色濃厚的幾近於黑的,纏繞、交錯、垂落、繃直,繁雜密佈的命運之線從我們兩人之間縱橫貫錯,數量之多、聚集之密,只看著就幾乎要讓人窒息,彷彿被裹進了蠶繭裡。

  我根本沒法透過這些線看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身形,因為這些線已經密集到了根本不存在縫隙的地步!

  ——見鬼!這讓我怎麼靠著「線」的變化推測這個女人的想法!

  擦乾鏡片上的雨水,我將眼鏡重新戴上,紅線消失的瞬間,空氣彷彿都清新了許多,整個房間瞬間就空曠了。

  靠,這女人手上到底牽扯了多少人命,末廣鐵腸那一團的紅毛線和她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舔了舔唇,只能從設想過的那些糊弄人的說辭裡,盡力翻出了一個不那麼算是“謊言”的說法。

  “還記得澀澤龍彥嗎?”我伸手扯過了她對面的空椅子,徑直坐下。

  “自然。”阿加莎頷首,“對於貴國數月前所遭遇的那場災難,我深表不幸。”

  她悅耳動聽的嗓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充滿欺騙性,如果不是安吾事後說過這女人在那場大霧中代表歐洲諸國發來過通訊、為了防止霧氣蔓延所以要派遣異能者把橫濱給燒了的話,我沒準還真會信了她的鬼話。

  真誠建議她和太宰陀思湊一桌鬥地主,三個都是笑裡藏刀的貨色。

  “在那場大霧裡,異能從異能者的身上分離了出來,並且試圖殺死異能者取而代之。”我的英文水平實在是有點捉襟見肘,只能以最簡單的單詞進行表述,“這一點你們應該是知道的。”

  阿加莎予以了確定的回覆,“的確如此。”

  “所以、”我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編好的九分真一分假的「謊言」,“我如今所面臨的狀況是——我的異能叛逃了。”

  “就如同在澀澤龍彥的霧裡一樣,我的異能在與我為敵,不再服從我的指令,而且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它很強。”

  我坐在椅子上,與面前坐著的阿加莎對視,“我需要讓它聽話,回到我的身邊來。”

  “時鐘塔不乏強大的異能者。”阿加莎並沒有對我的說辭表現出懷疑的意思,但也同樣沒有輕易給出借出鐘塔的允諾,“無需動用鐘塔的力量,我們可以派出最優秀的騎士給予你幫助,讓你的異能乖乖臣服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