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270 章 Chapter.5

  我為什麼沒有直接去死呢。

  我站在風裡,盯著河面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抬腳往回走去。回到停車的小巷子裡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兩點了。

  太宰和末廣鐵腸都在車裡休息,只有西格瑪站在車外,正靠著車門發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風太冷了,他的臉色很蒼白,精神也不太好,我都走到面前了,他才反應了過來。

  “凜一?”他嚇了一跳,又很快恢復了冷靜,“怎麼樣?鐘塔侍從答應了嗎?”

  我點了點頭,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車內的兩人也已經被吵醒了。

  “都搞定了,我要回研究所拿點東西。”

  太宰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淚花都出來了,“哈啊~~~總算是搞定了嗎。真是群難纏的騎士大人。”

  “知足吧,投票結果六對七,差點我們就得要去綁架女王了。”我說著點火起步,從後視鏡裡看見西格瑪也上車了,這才踩下了油門。

  遠光燈打開,車子開出了小巷,駛上了馬路,副駕駛上的太宰還是一副睏乏的樣子,興致缺缺道:“六對七?六票不同意對七票同意嗎?”

  “不然呢。”我白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那位騎士長大人可是深諳話術之道的哦?”不知怎麼回事,太宰忽然提起了精神。

  “比如說先用‘六對七’這種模稜兩可的話語讓我們放下戒心,等我們發現上當受騙、已經被時鐘塔的騎士們包圍之際,她再說其實是‘七票反對’,所以這實際上是一次針對我們的圍剿行動——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太宰摸著下巴問道:“所以呢?她有說具體是‘七票贊同’、還是‘七票反對’嗎?”

  “……”

  你這警惕性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我簡直是無語,但聽到他的問話,腦子裡還是下意識回憶了一下克里斯蒂爵的說辭,然後發現——

  “……她好像確實沒說。”

  對不起,是我警惕性太低了。

  你們這些聰明人其實人均八百個心眼子是吧?

  “那可就不妙了。”太宰若有所思,“鐘塔侍從的胃口說不定會是出乎我們意料的大。”

  不是,我剛擺脫了綾辻行人,你太宰治又來繼續和我當謎語人是吧?

  根本沒聽懂他的潛臺詞,我一個眼刀甩了過去,太宰當即便知情識趣地舉起雙手錶示認錯。

  “只是我的猜想,那位風生先生能在倫敦這樣防守嚴密的地方,輕而易舉地炸燬了倫敦眼和倫敦橋兩個要址,在那之後至今不見蹤跡,如果我是鐘塔侍從的話,大概會對他很感興趣吧?這種武器如果能被自己掌控,又有哪個勢力會願意拒絕呢?”

  懂了,鐘塔侍從是想擱這玩寶可夢(倫敦地圖限定版),一個大師球過去,捕獲一隻西格瑪;再一個大師球過去,捕獲一隻太宰治;接著一個大師球過去,捕獲一隻風生……個頭啊!他們想得還挺美!

  “大概還是會在時鐘塔上動手腳吧?”不知道我的內心吐槽,太宰繼續推測著,“比如說讓你們進得去出不來之類的?”

  這還要鐘塔侍從動手腳?笑死,根本沒打算能出來。

  我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車,“先別管那個了。你之前說過能用「書頁」改寫鐘塔的規則吧?”

  “在時間停止的時鐘塔內也能正常行動,光線能夠折射,但與此同時,保持空氣無法流動的狀態?”太宰立刻接上了我的話。

  “對,就是這個。”夜裡開車對我這種夜盲屬實是有點不太友好,我全神貫注地關注著路況,分不出視線去看他,“要形成這樣的邏輯,需要多少文字?”

  “自然是越多越好。”太宰不假思索地答道,“越詳細,所改寫出的規則就能越貼近你想要的環境。簡略就代表著不可控,太過簡略的描述,即使能夠建立起一段完整的邏輯,讓時鐘塔內的規則改寫,也會出現大量的不確定因素,甚至可能和你所想要的東西背道而馳。”

  “最低限度呢?”我問道,“想要實現那幾個規則,最低限度,需要幾句話?”

  太宰沒有立刻答話,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大抵是在觀察我這麼問的理由,幾秒後,他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四句。”

  “三個規則,最低限度,也需要四句話。”

  “一句起因,以及導致的三個結果。”

  四句話。

  我在腦中估算著那張紙條的面積。

  沒有寫下過文字的背面,擠擠應該能勉強寫下三行。

  已經被寫下了文字的正面,在餘下的空隙間,或許也還能擠下一行。

  我看著前方車燈照亮的道路,張開了口:“我還有……”

  呲拉——!

  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了遠光燈的範圍之中,馬路的正中央。我來不及說出口中的話,條件反射便已經猛踩下了剎車。

  平穩行駛的車輛遽然一個急剎車,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又立即被安全帶束縛在了原位,只有後排睡死的斑直接飛了出來,撞上了前擋風玻璃,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嚎。

  這人有病吧!大半夜黑燈瞎火的站大馬路中間!

  我當即在心裡罵了一句,用力地拍了兩下喇叭,刺耳的鳴笛聲在空曠的馬路上響起。

  但那人影一動不動。

  我眯起眼想要看清那道人影,卻因為對方站在了遠光燈邊緣的位置,而看不清對方的樣貌,只依稀能辨認出對方穿著一身乞丐般破爛的灰色衣服,然後……

  好像是個老人?

  我隱約看見了他蒼蒼的白髮。

  流浪漢?

  “小凜一?”邊上的太宰發出了一聲表示疑惑的語氣。

  “那個人站在馬路中間幹什麼。”我蹙眉道,手裡已經準備轉動方向盤,換個車道了。

  “站在馬路中間?”西格瑪的聲音從後排傳來。

  我在準備變道的同時,又將車往前開了三四十釐米,於是遠光燈更加清晰地照出了那道人影的模樣,“喏,就那個流浪漢。”

  確實是個老頭,白髮蒼蒼,衣衫襤褸,雖然低著頭,依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卻隱約能從對方滿是褶皺和老年斑的雙手判斷出他的年紀。

  隨著我的話語落下,車內忽然就安靜了下來,我停下了變道的動作,奇怪地轉頭看向三人,卻只見到他們三人全都一臉嚴肅地盯著車的前方,馬路的正中央。

  打破這份寂靜的是被撞暈後終於爬了起來的斑。

  它站在操作檯上,頂著腦門上被前擋風玻璃撞出的大包,對著遠處的那道人影罵罵咧咧地跳腳:“臭乞丐!竟然害得本大爺被撞出了這麼大的包!真是沒素質!沒素質!撞上去!風生家的臭丫頭!快點給本大爺撞上去!讓他嚐嚐本大爺的厲害!”

  我沒理它,因為太宰他們的態度實在是奇怪,因此我問道:“怎麼了?”

  回答我的是末廣鐵腸。

  “沒有人。”他說道。

  “啊?”我沒理解他的話。

  他將眼神從馬路上轉到了我的臉上,以陳述的語氣,平靜地說道:“路上沒有人。”

  “……啊?”我懵了。

  我的視線來回在他、太宰、西格瑪、還有路上的那道人影之間轉了好幾趟,在西格瑪和太宰也點頭對他的話表示附和之後,才終於意識到了問題。

  太宰、西格瑪、末廣鐵腸,他們三個人都看不見站在馬路上的那個人。

  只有我和斑看見那道人影。

  就連神經大條如斑此刻都意識到了什麼,我和它對視了一眼,當即便開門下車,快步走向了那道人影。

  別人都看不見。

  只有我看得見。

  這種情形在曾經對我而言簡直如同家常便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我在“人影”的面前站定。

  那確實是個“老人”,蒼老的白髮,深刻的皺紋,灰色的眼睛裡暗藏著某種令人本能畏懼的精明謀略,但那和藹的笑容和臉頰上的酒窩又讓他顯得如此可親又值得信任。

  他的衣著確實襤褸如流浪漢,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穿著的其實一件破舊的和服,而且並不骯髒,反而讓他顯得像是個隱居世外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