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晚意 作品

第48章 第 48 章

 景眠還提到了任先生正在出差,不能和自己回家了。

 但是通過電話裡,對於任先生的造訪問題,景國振似乎有些排斥……與其說是排斥,更像是顧忌著什麼。

 任先生離開的這幾天,司機接送景眠,並把他送到景家樓下。

 像往常一樣,景家保姆開門迎著他進去,並且喊著景國振他們下來,看看誰來了。

 婚後景眠每次回家,都會感受到比以往更加明顯的熱情,晚餐也會多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菜餚,景眠想,原因大約是因為任家,即使是不苟言笑的父親,也會忌憚著景眠背後的任家。

 而最與這些紛繁無爭的,便是家裡最小的景洛。

 景眠俯下身,把抱住自己下盤的小傢伙抱起來,僅是一個月多的時間,景眠竟然覺得景洛較之前好像長高了一點,抱起來也稍微沉了些。

 但景洛稚嫩的聲音未變,還是奶聲奶氣,軟軟的,抱著景眠的脖頸就不肯撒手。

 離吃飯的時間還早,景眠先上去了二樓,回到了自己似乎已經離開很久的房間,指尖碰過桌面上,發現並沒有積灰,依舊整潔如初。

 大概是被保姆定期清理的很好。

 房間裡剩下的必備品並不多,大多數在景眠返校時就已經拖在行李箱裡運走了,而剩下的一大部分,則是在和任先生同居之後,被一一搬了過去。

 如今就只剩下一臺臺式電腦,連著比較老的直播設備,無法隨著筆記本進行轉移,便

被留在了這裡。

 仔細想來,在他直播的那兩年,陪自己走過低谷的,便是這臺有些陳舊的電腦。

 景眠躺在床上,有些發呆的看著房間內的佈景,想不到僅僅幾個月過來,他就有了另一個家。

 ……甚至是一個比這裡更像家的地方。

 景眠正發著呆,忽然察覺一隻小糰子上了床,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環著自己的脖頸。

 景眠習慣性的伸手抱住他。

 景眠坐起身去電腦下面的櫃子裡,翻找了一些自己以前玩過的遊戲碟,雖然現在已經很少涉及,但留作珍藏紀念也是好的。

 只是不一會兒,他察覺到,景洛似乎有話要說。

 而那件事似乎很難開口,所以導致年齡還小的景洛也犯了難,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向哥哥提出來。

 景眠蹲下身:“怎麼了?”

 景洛吸了吸鼻子,小聲道:“你和媽媽吵架了。”

 “想給哥哥送藍莓。”

 景眠這才聽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上一次,景國振在飯桌上提出以後讓自己和任先生考慮生寶寶的事,在那之後,自己離開景家,李喬隨後就追了出來,他們爆發了一次很嚴重的爭吵,在那次談話之中,李喬還提到了自己的母親。

 那一次本以為是自己和李喬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沒想到,景洛竟然也聽到了。

 景眠湧上詫異,不知道如何反應,他氣息微屏住,輕聲說:“這是我和你媽媽兩個人之間的事,並不會影響到你,你還小,不用把心情花費在這些事上,由大人解決就好。”

 景洛眨了眨眼睛,忽然問:“大人指的就是嫂子嗎?”

 景眠:“??”

 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就轉到了任先生。

 景眠喉結不自覺的動了下,問:“大人的話,指的是我,還有你的爸爸媽媽……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嫂子?””

 景洛抬起頭,認真地回憶道:“因為嫂子曾經派自己的手下,來到這裡了,給哥哥出氣了。”

 景眠:“?!!”

 手下?

 首先,這個手下絕對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手下,而是景洛還小,無法形容類似助手或經紀人的身份,於是景眠只好試探著問,他是姓楊嗎?

 景洛搖搖頭,記憶力相當好:“他姓陳。”

 景眠一愣。

 是陳科?

 陳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是任先生授意的嗎?

 景眠驚異的同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問景洛,陳先生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景洛把那天的事情重新敘述一遍,雖然用詞很稚嫩,但是邏輯清晰。

 原來,任先生那時候竟然錄了音?

 並且還派陳科來到景家,在婚禮前夕,當著景家所有人的面,把他和李喬對話的錄音放了出來?

 景眠聽得越發心驚,瞳孔震動。

 任先生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默默做了這些事。

 卻一次也沒和自己提及過。

 怪不得,這次自己回家,李喬的話有些少,不再像往日裡對景眠假意的噓寒問暖。

 家人下樓後,她便遠遠的看著他,就連閒聊和吃飯時,都沒有過多和景眠交流。

 像是忌憚著什麼。

 同時,也就是說,父親也知道了李喬曾經對他說過什麼?

 景眠心中莫名泛出絲異樣。

 現在除了自己,知道李喬真正模樣的人,又多了一個父親?

 畢竟在景眠的印象中,景國振最欣賞的,就是李喬良好而又溫婉的個性,才和對方組建家庭,並且李喬這十年間一直隱藏的極好。

 若不是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李喬狠狠地警告了景眠,或許直到現在,就連自己也無法認清李喬真正的模樣。

 比起第一次見面就被揭穿,和李喬真正生活了近十年的景國振,在得知了這種消息,還會無動於

衷嗎?

 景眠不確定自己對此事作何感想。

 但是一旦心裡產生了希冀,就忍不住想去弄清真相。

 晚飯結束後,景眠去了書房。景國振經常在這裡辦公和看書,但景眠知道,這也是父親逃避交流的一種手段。

 在他幼小的認知裡,父親一旦進入書房,就是代表不希望任何人打擾的意思。

 景眠敲了敲書房的門。

 聽到裡面說了聲進。

 景國振手裡握著本書,帶著一個金框的眼鏡,看見他時神色輕鬆,甚至難得帶了一絲笑,他把不遠處的椅子拉開,讓景眠在他旁邊坐下,問:“怎麼了?眠眠。”

 景眠坐下後,視線凝滯,看見景國振眼角的皺紋較先前深重了許多。

 他的印象似乎永遠停留在以前,自己還年幼的時候,父親很高大,在一貧如洗的時候外出打工,做生意賺錢,養活自己和媽媽,他像是家裡的頂樑柱,讓景眠從很小的時候,就覺得景國振是一個沉穩而強大的爸爸,其他爸爸都比不過。

 而記憶似乎已經遙遠。

 因為媽媽的去世而四散分離,父親組建了新的家庭,如今,現在自己已經很難從這個男人的眼裡,窺見曾經歲月中的痕跡或是模樣。

 景眠直截了當地開口:“那次李喬阿姨和我說的話,您也知道了。”

 話題似乎超乎了景國振的預料。

 方才還陽光明媚的氣氛,在這一刻,瞬間轉了陰,從詫異中緩神,男人維持住原本的表情,道:“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是你丈夫說的嗎?”

 “不是。”景眠說:“任先生從來沒提過。”

 誰說的,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景國振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他道:“你阿姨說那些話的時候,怎麼就那麼聽著?”

 男人嘆了口氣,輕聲道:“一邊是我的妻子,一邊是我兒子,你們之間有誤會和矛盾,爸爸這邊也很難做,偏向哪方都不合適。”

 “……”

 景眠唇瓣微啟,眼裡浮現出訝異和一絲茫然。

 矛盾…和誤會。

 十年來的一切,好像被這兩個詞輕飄飄吹得四散。

 一筆帶過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景眠的神情,景父輕咳一聲,尷尬道:“李喬的性子,我原來是知道的,那時候她還不是這樣,可能是這幾年的婚姻消磨了她的熱情,我出去工作,她在這棟房子裡日復一日,日子太無聊了些,她的性子被磨得刁鑽鋒利。”

 景眠喉結動了下,緩緩道:“所以您的意思是,不是她的錯。”

 景國振:“你不要曲解爸爸的意思。”

 景國振:“我是為了你著想。”

 “景眠,你遇到事情要學會適當的反駁和抵抗,不能像個悶葫蘆似的,人的本質,都是喜歡欺負性子軟的人,你要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順著她,她也不至於對你如此囂張跋扈。”

 ……

 景國振:“我這樣說,也是擔心你以後參加工作步入社會的時候受欺負,雖然你現在有任家護著,但人都是不可靠的,那個任星晚,如果不是個長性的,或許現在能事事護著你。”

 “但誰能知道以後?他未必能一直護你周全,爸爸也是擔心你,不想被人欺負,就要自己強盛。”

 “……”

 這哪裡是袒護自己。

 真正令景眠詫異的,是父親對於這件事,以及對於李喬的態度。

 原來在景國振知道李喬是這樣的性格和真面目之後,他也並非真正在意。

 而像是維持家庭的和諧一般,默許了此事,即使自己當面提及,他也熟視無睹,甚至為李喬進行辯解,將矛頭硬生生調轉,反客為主。

 為了家的和平,景父可以默默縱容,即使在這一次錄音被曝光之前,李喬又對景眠有過多少次的語言傷害和暴力,這些對於景國振來說,似乎也都不重要了。

 景眠已經不再是小孩兒了,他聽得出來,景國振是在維護李喬。

 但比這更離譜的,是隱隱抱有期待,甚至以為父親會為他放棄李喬的自己。

 並非不會反駁與抵抗,而是李喬掐住了他的軟肋,在企圖做出任何反抗時,便狠狠砸向那條塌陷的肋骨,即使皮膚已然癒合,內裡也會鑽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