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120. 第120章 夢見 對不起!哥哥—……

 “長風公主想談什麼。” 甄妃的臉色很快因失血而慘白, 鴻衣羽裳,反更添幾分柔弱的病美,“本座的來歷, 還是本座為何要費盡心思計劃這些?” “甄”當然不是她的本姓。 一朝天子一朝臣,史冊抖一抖灰燼, 落在人身上便是滅頂之災。 只因一十年前,她的祖父站錯了隊,為廢太子謀事,就被招來抄家夷族之禍。南市口血流成河, 不堪受辱的姊妹哭喊猶在耳側, 若非乳母用自己的女兒換她一條生路,她亦是慘死的人之一。 逃出來後, 她改名易姓, 寄居道觀之中。萬幸她在調香煉丹上甚有天賦,數年交遊謀劃, 信徒漸多。 恨嗎?自然是有的。 可她所圖非眼前蠅頭小利。身為女子不方便招搖過市, 便選中自己的師叔為傳道替身,為他調香煉丹, 使其能借獻丹的契機接近天子, 以獲取信任。 縱為萬歲之尊,也貪生怕死;怕死, 就有弱點。 大將軍聞人晉平擁趙稷上位,黨同伐異,亦是鎖拿她祖父下獄之人。 她知曉聞人晉平耿直剛正,眼中不容沙粒,於是暗中透露廢太子服毒的疑點,引其查明真相, 從而使君臣對峙,逼皇帝自斷臂膀。 繼而如法炮製,將太后視作一顆棋子…… 可惜太后並非好操控之人。她敗而避居華陽,甄妃只能親自出面。 當年天子登山論道,眾人皆知是神光真人向皇帝舉薦了甄妃,但連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神光真人”不過是她一手操控的傀儡。 有了皇帝的青睞,她與神光真人臺前幕後互為配合,神光教日漸壯大,受萬人膜拜,徒子徒孫不計其數,朝中半數官員都與神光教有暗中牽扯。 皇帝昏聵,殺臣殺子;朝局動亂,君臣離心,而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悲憫俯瞰一切。 她自恃能以解藥掣肘聞人藺,可那根本就是個連自己都毀的瘋子。 她不將羽翼盡折、“死而復生”的太子放在眼裡,可現在刀指她咽喉的,正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假太子。 “長風公主討伐於本座,不過是因為本座所求非與你同道。可你有無想過,憑甚不與你們站在一道的,就都是惡人?” 甄妃鬢角滲出冷汗,綻開一抹蒼白的淡笑,“和聞人藺的悖逆相比,本座至少賜予眾生信仰,使其心有所寄、靈有所託。長風公主不該與我為敵。” 甄妃仔細觀察著趙嫣的神色,試圖從她眸中找出一絲的動搖。 傳道之人搖唇鼓舌,擅惑人心,可從細枝末節處攻破心防。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必能揪準趙嫣弱處。 但想象中的交鋒並未到來,趙嫣毫不遲疑將短刀往前抵了抵,直至甄妃後腰撞上闌干,退無可退。 黑雲低垂,身後濃煙滾滾,炸開的火星子點燃了周遭十餘座糧窖上覆蓋的葦蓆和稻草。 火光的熱浪將視野扭曲。 “我對你的過往並無興致。拖延時辰這招,同樣對我無用。” 趙嫣指節泛白,血珠順著指縫滴落,“解藥拿來。” 甄妃露出恍然的神情,笑意多了幾分悲憫。 “你為一個將死之人而來?他越發難以控制,皇帝早命本座將解毒藥方和藥引盡數銷燬,世上再無解藥……” “你仇恨父皇,且奸詐縝密,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 趙嫣啞聲低喝,“拿來!” 刀刃刺破頸側,殷紅滲出,甄妃不受控制地嚥了咽喉嚨。 她畢竟不是得道飛昇的“仙師”,凡胎肉-體,焉能做到全然不懼死亡? 甄妃將未受傷的手緩緩探入斗篷袍服中,趙嫣目光一凜,握著短刃的手更緊幾分。 “你若有半分多餘動作,我即刻殺了你。” “你為刀俎,我怎麼敢?” 甄妃悽婉一笑,從懷中摸出一隻黑瓷瓶。 趙嫣盯緊她的動作:“吃給我看,我要確定此非毒物。” 甄妃拔開塞子,仰首倒了一顆暗紅的藥丸,抿入唇中嚥下。 熟悉的霜雪冷香,看樣子沒有錯。 見甄妃並無異常,趙嫣一手仍執刀緊緊抵著甄妃,另一手去取藥瓶。 離解藥一線之隔,甄妃毫無徵兆地松指一拋,藥瓶瞬間脫手朝下墜去! 趙嫣睜大雙目,下意識撲在闌干上伸手一抓,堪堪將藥瓶攥在指間。 抓到了! 她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就見身側寒光閃現。 是趁機脫身的甄妃拔下帶血的重箭,狠狠朝她刺來。 趙嫣下意識抬起短刃格擋,鋒利的玄鐵箭鏃撞上薄如秋水的短刃,一陣清脆的裂響,趙衍的短刀在趙嫣驟縮的瞳仁中斷成兩截。 與此同時,兩聲震天的巨響自樓下傳來,碎屑亂飛,哨崗陳舊的支柱驟然斷裂,載著她搖搖晃晃朝一旁傾倒—— 半盞茶前。 涼風乍起,空氣中血腥濃重,散開幾縷潮溼的雨氣。 面有瘡疤的男人刀刃滴血,浸透腳下黃土。他漠然看了眼沒入肩頭的胡刀,不退反進,抬手攥住烏闕的手臂,使得他無法抽身。 烏闕被頂得連連後退,鞋底摩挲揚起一路塵灰,刀刃齊根貫穿仇醉肩膀的一瞬,烏闕也被這股蠻力按入泥牆。 牆面碎裂,幞巾崩開,烏闕凌亂的白髮瞬間散落肩頭,從胸腔中擠出一口帶血的濁氣。 “真是……一頭野獸啊,都不知道……疼的嗎?” 烏闕看了眼滿地屍首,金瞳拉滿血絲,氣極反笑。 那是他從北烏帶出來的精銳勇士啊,就折在此處了!他孃的真後悔! 他大叫了一聲胡語,藏在暗處的弓-弩手連開三箭,逼退仇醉。 烏闕趁機而逃,可才跑了幾丈遠,那陣可怖的腳步聲已追至耳後! 烏闕心臟都快停了!這是他來大玄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壓迫。 他以胡語咒罵了聲,抬手示意弓-弩手:“用火-藥!給我攔住他!” 第一支硝油火箭在仇醉身旁炸裂,巨大的衝擊掀翻土牆,仇醉沉重的身軀如沙袋般在地上扭滾幾圈,彎刀脫手,身下很快暈開一團暗紅的血泊。 但他只是頓了一息,就搖晃站起,滾滾黃塵中只見他破爛可怖的鬼影。 手中彎刀甩出,深深劃過烏闕的手臂,鮮血迸射間,第一支綁有銅丸的重箭飛來,卻因塵灰迷眼而失去準頭,徑直越過坍塌的土牆,釘入哨樓基座。 天崩石裂,哨樓吱呀掙扎了片刻,朝一旁倒去。 烏闕完全沒料到會殃及此處,愕然睜大金瞳,下意識往前一步,卻被下屬及時拉住,催促著離開現場。 仇醉死死盯著那座歪斜的哨樓,執念般,艱難地朝前兩步。 而後他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用盡全力朝著那抹飄然欲墜的杏白身影奔去。 …… “嫣兒,嫣兒?” 一個溫和輕柔的嗓音仿若從天際傳來,逐漸清晰。 趙嫣慢慢打開眼睫,明亮的光漏了進來,她不得不抬起手掌擋了擋。 指縫外的視野漸漸清晰,她看到了一張與她極為相似的,熟悉的臉龐。 十五歲的少年,正披著寬鬆的淺色外袍,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含笑道:“你總算醒了。” “趙……衍?” “怎麼,連哥哥也不認識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 “還說呢,這麼多年了也不回來看看我。還在生哥哥的氣?” 趙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茫然搖首。 一切仿若夢境模糊,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到此處,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紅了眼圈。 “趙衍。” 她哽了哽,千言萬語卻只擠出來一句,“我將才……把你留下的短刀,弄斷了。” 趙衍一愣,隨即握拳抵著唇低笑起來,眼下淚痣隨之隱現,溫溫和和道:“傻嫣兒,一把刀和親妹妹相比哪個重要呀?哥哥應該慶幸,它保護了你。” 遠處傳來談話聲,趙嫣倏地坐起身。 她環顧四周,只見自己正躺在一片嫩綠柔軟的草地上,周圍野菊綻放,仿若星辰點點,風一吹,草浪低伏,如沐暖流,愜意無雙。 碧空如洗,萬里無雲,不遠處的楓樹下置有案几和席位,兩名儒生打扮的少年正在執子對弈,而另一位與趙衍打扮類似的少年則抱劍站於一旁,看著草地上飛舞的粉蝶。 趙嫣從未見過他們,但不知為何,名字竟脫口而出。 “沈驚鳴,程寄行,還有……影子。” “你竟然知道。” 趙衍驚訝,隨即釋然,“省了介紹,不如陪哥哥走走吧。” 趙嫣點點頭,與他沿著曲折的羊腸小道緩步往下,一路上春光明媚,飄然若飛。 “柳白微還好嗎?”趙衍開口。 趙嫣頷首:“他如今已是潁川郡王孫,除了和世子妃爭奪郡王府的權勢有些艱難,其他一切安好。” “那就好。母后呢?” “她如今陪著太后娘娘,也挺好,就是偶爾很想你……” 趙衍靜靜聽她說著,直至她停下,方微笑道:“那,嫣兒過得可好?” 趙嫣一愣,轉過頭挽了挽鬢邊碎髮:“我也挺好。有親友支持,有人教習相護,雖有困難,也能很快解決。” 趙衍甚至滿意,又問:“那支金笄喜歡嗎?” 趙嫣回想起自己在華陽時摔裂的盒子的一幕,鼻根一酸,極輕“嗯”了聲。 趙衍放心了,笑嘆道:“真想看看你戴上它的樣子,一定很美。” 聞言,趙嫣立刻在身上搜尋一圈,而後頓住,懊惱道:“我……我忘帶了。” 趙衍瞧著她低落的神情,忽而輕笑出聲。 “嫣兒,你已經長大了。” “是啊,都與你一樣高了。” 趙嫣沿著山路往前,眼看就要到山腳了,身後的腳步聲卻漸漸頓住,停滯不前。 趙嫣回首,只見趙衍衣袂翻飛,仍站在原處溫柔注視她。 “趙衍。” 趙嫣喚了聲,疑惑道,“怎麼不走了?” “哥哥只能陪你到這了,嫣兒自己回去吧。”趙衍回答。 趙嫣心中一陣絞痛,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大步向前,抿了抿唇道:“我也留下來。” 趙衍不動,柔和的氣色越發淡若消雪,搖了搖頭堅持道:“哥哥一個人留下來就可以了,嫣兒要回去。” “那你跟我一起走!”趙嫣咬牙,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趙衍又輕輕嘆了聲,抬手揉了揉趙嫣的腦袋,像兒時那般親密無間。只是那隻白皙溫潤的手落在頭頂,卻輕得宛若一陣風,覺察不出絲毫的力度。 “他們都說,是你奪走了孤的健康。但其實,是孤奪走了你應有的快樂。” 趙衍輕聲道,“抱歉,嫣兒。記住,你永遠是哥哥的驕傲。” “趙衍!趙衍——” 一陣風吹來,眼前的一切宛若彩煙消散,越發朦朧輕淡。 趙嫣想留住趙衍的衣袖,卻如穿過雲霧,抓了個空。 無助的恐慌席捲而來,她拼命挽留。 “趙衍,不要這樣!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和你吵架,不該說想和你調換身份!我其實……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你,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將你的關愛當做憐憫,對不起……” “對不起!哥哥——” 自記事以來,她第一次叫趙衍“哥哥”,以這樣撕心裂肺的狼狽方式。 趙衍似乎怔了怔,在夢境消散前,他側首一笑,張嘴無聲說了句什麼。 夢境消散,陡然墜入一片黑暗。 冰涼的雨滴打在趙嫣的臉上,她嗆咳了聲,緩緩睜開溼黏的眼睫。 天空如墨,雨珠斷了線般無聲砸下,趙嫣喘息許久,腦中尖銳的雜音才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雨聲,和不遠處坍塌哨樓燃燒的嗶剝聲—— 身下是厚實粗糙的稻杆,趙嫣花了片刻時間才回想起一切。 哨樓被炸燬,甄妃掩埋於瓦礫梁木之間。電石火光間,趙嫣依稀記得樓下場院中堆放了許多用以覆蓋糧窖的稻草堆,便瞧準方向和時機跳下五丈多高哨樓…… 她手中緊緊攥著兩樣東西,一瓶藥丸,還有一把折斷的短刀—— 許是趙衍冥冥之中護佑,竟讓她擋下了甄妃那殊死一搏,且精準地落在了蓬鬆厚實的稻草堆上,躲過一劫。 趙嫣將斷刀按在胸口,緩緩吐息,待恢復力氣,便撐身坐起。 指下觸及一片黏膩,趙嫣怔然抬手,看到了掌上沾染的鮮血。 她身體並無劇痛,這血不是她的。 趙嫣倏地回身,只見一條高大破損的身影依靠在固定稻草的木樁上。 仇醉的箬笠不見了,亂糟糟的頭髮吹散瘦削的兩頰旁,一手還維持著保護的姿勢攬著趙嫣的腰,用自己的身軀接住了她。 晦暗的雨光下,他右半邊臉被燒燬了,燎出破皮的水泡,更襯得面容可怖。 趙嫣張了張嘴,被弓弦勒傷的喉嚨生疼,一時竟未發出聲音。 “仇醉……” 她啞聲輕喚,將解藥揣入懷中,下意識去拽仇醉的另一隻手,卻猝然摸了個空。 他的右臂齊肘斷了,只餘燒焦的破爛衣袖,是方才與烏闕纏鬥時被炸傷的。 趙嫣忙以斷裂的殘刀去撕割衣袖,卻因手抖得厲害而無法成功。 仇醉咳出一口淤血,眼神依舊淡漠空洞,只折劍般的唇微微翕合。 趙嫣湊近去聽,聽他反覆重複著一句:“接住你了,主公……” 前年夏末,主公於東宮遭毒香暗算,倒在他的眼前。 若他再警覺些,動作再快些,主公就不會死。 他沒念過書,不知道什麼“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他只知道若再來一次,他一定要快些,更快些,用那雙曾沾滿了罪惡鮮血的手,護住他的主子。 趙嫣咬牙使勁一扯,總算撕下一片衣袖,緊緊地紮在仇醉的右臂傷處止血。 “仇醉,不要睡!睜開眼!” 她胡亂說著,然而仇醉只是空洞看著前方,沒有半點反應。 恍惚間雨好像停了,傷口癒合消散,一切明亮起來。 他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冬日,有個孱弱蒼白的小少年將一枝白梅擱在他面前,笑著對他說:“仇醉,你可願跟孤走?” 仇醉指節動了動,點頭說:“好。” 大雨鋪天蓋地,洗濯空中煙塵。 趙嫣一動不動地跪坐在稻草堆上,任由雨水溼透全身,順著下頜和指尖淌下。 鮮血畫就的小花被雨水一衝,轉眼沒了蹤跡。 凌亂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是兵馬司的人終於趕到,撲滅了炸燬糧窖的大火。有誰圍著她,披衣的披衣,執傘的執傘,焦急地呼喚著什麼。 “糧倉……保住了嗎?” 趙嫣喃喃問。 “盛平倉路途較遠,亂黨還未來得及動手,孤星正好將其甕中捉鱉,一粒米糧也未損失。‘仙師’的主力都派來了嘉平倉,但殿下處置得及時,保下了七成糧窖。” 柳白微以斗篷裹住趙嫣,想要觸碰她頸上的傷痕,卻又不知從何下手,“殿下怎麼樣啊?別怕,已經去請太醫了,都結束了……我這個蠢貨,怎麼就捨得讓你去和敵人正面交鋒!” “我……沒事,先救受傷的侍衛,捐軀者告知家人,厚禮安葬,償以十倍撫卹。” 她最後看了仇醉一眼,撐著膝蓋緩緩起身,“將他送去西山楓樹下,與兄長作伴。” “殿下……” “調動軍糧補給,我隨押運官一起,親自送往西京前線。” “你還有傷!” “去。” 趙嫣抬手覆住革帶,輕而堅定地,握緊了裡頭藏匿的藥瓶。 …… 夜幕沉沉,殘月如勾。 探查歸來的蔡田聽聞王爺突然率一隊輕騎奇襲敵營,懵怔了一瞬。 “怎麼回事?”他質問一旁追出來的張滄。 “王爺臉色方才不太對,整個人陰惻惻的。我瞧著可怕得很,有點像……” 直腦筋的張滄這次也嚇得不輕,一邊吩咐校尉調兵接應,一邊壓低聲音,“有點像發作的症狀。” 蔡田臉色微變,沉聲道:“別胡說!王爺這些日子調理得很好,孫醫仙不是說壓制住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滄道:“將才我收到京城來的飛書,見是急報,就呈了進去。我還沒出門呢,王爺就……” 蔡田下馬,疾步跑入營帳,拿起那份還未來得及銷燬的密信。 紙條很短,寥寥數言: 【餘孽勾結北烏欲毀糧窖,長風公主阻之,墜於哨樓,頸、手有弦傷,性命無虞;仇醉戰亡。】 墜樓、絞傷,還是傷在脖子這種地方…… 軍糧快要耗盡,以王爺那性子,哪還能慢慢耗下去? 蔡田吸氣,狠狠瞪了沒有眼力見的張滄一眼,轉身掀開帳簾翻身上馬。 蔡田和張滄領兵接應,才剛過了長坡,便見西京城外一片烈焰滔天,火燒連營。 混亂中烏壓壓的敵軍像是被撕破了一道口,戰馬長嘶,一身玄甲的男人如刀割麥茬般衝出,所至之處人仰馬翻,殺出的血路久久無人敢填補。 蔡田心下一沉。 即便王爺身手不凡,這樣的廝殺也超出了他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強到近乎反常。 “接應王爺!” 他一身令下,率鷹騎衝下長坡,吶喊震天。 敵軍關隘前,刀殘劍折,渾身是血的戰馬轟然倒地。玄甲紅袍的男人墨髮披散,隨風飛揚,一手握著豁口的長劍,一手提著個物件,沉默著站在屍山之上,光是一個背影就已讓人膽顫心寒。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臉來。 殘月從雲層隱現,漏下滿地清霜。 藉著這點光,蔡田等人才看清了聞人藺手中提著的東西是什麼—— 蜀王趙承德的首級。 大玄鷹騎大受鼓舞,歡呼起來,可蔡田笑不出來。 他看見王爺飛舞的墨髮下,眉睫濃重,膚色蒼白若霜,雙眸透出詭異熟悉的血色,已沒了半分人的溫度。 那是毒入臟腑,滲血造成的妖冶異象,且比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不好,王爺毒發了。” 這毒完全爆發時劇痛難忍,血染七竅,是會讓人淪為喪失理智的怪物,癲狂而亡的啊! .w.co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