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金瞳(修補) 本王答……
“聞人藺大將軍拼死禦敵,以身殉國,屍骨未寒,朝廷轉頭就將公主送往北烏和親。早知如此,那十萬將士何至於這般慘烈啊!”
“唉,陛下做出這個決定,也是艱難無比。這場仗陸續打了幾年,陛下有心做中興之主,國庫經不起這樣耗啊。”
“誰不希望天下太平,得享盛世?可你也看到了,北烏人趾高氣昂出言不遜,是議和的態度嗎,啊?如若聞人大將軍未曾戰死,大玄脊骨尚在,他們焉敢輕視?”
“噓,小點聲。”
一聲輕嘆,庭中聲音遠去,“泱泱大國,滿朝文武,氣性竟還不如一個稚齡公主!毬場外那一杓棒,真是打得痛快!”
聞人將軍府,白綢刺目,靈堂內,聞人藺身披縞素沉默地跪著。
母親也追隨父兄去了,堂中棺材又多了一口。
他曾是京城中最驕傲的少年,文武雙全,神清骨秀,此時卻瘦得厲害。漆沉的眸中跳躍幽暗的火光,看著盆中紙錢燒成灰燼,像是地府飄出的亡靈黑蝶。
皇帝安撫他,卻也忌憚他,他終於在日復一日的冰冷噩夢中明白,父兄慘死背後的真正緣由。
方才庭外兩個兵部舊部的談話,聞人藺盡數聽得清楚。
他不知他們口中的那位公主是誰,也無力去猜。
之後不到半年,和親的二公主不堪受辱而死,打破了大玄妄圖聯姻議和的虛夢。北烏再三挑釁,聞人藺看準時機主動請纓北上,勢如破竹,自此北烏龜縮於彌山以北,不敢再南犯一寸。
這一仗,是聞人藺築骨復仇的第一步。而將客死他鄉的二公主葬回故土的,也是他。
多年過去,他手上沾過不少犯官罪臣的血,卻從未真正動過大玄的幾位公主,說到底還是因當年往事留了一絲的容情。
他從未見過那位公主,可命運兜兜轉轉,還是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聞人藺吻咬著趙嫣的耳垂,鼻尖輕蹭她的臉頰,以最低啞纏綿的語氣惋惜當年沒有早歸京幾日,輕嘆不曾早幾年認識她。
趙嫣半邊臉頰都燒了起來,手中毛筆險些脫手墜地。
然酥麻之外,更夾雜一縷痠疼窒悶。
聞人藺一向心狠強悍,不後悔,不妄念,活出斷情絕義的鋒寒來,趙嫣第一次聽他流露惋惜。如果她與聞人藺早些相識,會否改變什麼?
她不確定。
趙嫣提了提唇角,捂住發燙的那邊臉頰輕飄飄道:“雖不可重回過去,卻有幸共赴將來。”
說罷心尖一跳。
她亦並非輕易許諾之人,此時說“共赴”二字,多少有些曖昧了。
殘雪未化,屋內的氣氛卻燥了起來。
趙嫣清了清嗓子,遲遲沒有再落筆,正遲疑要否說點什麼岔開話題,聞人藺就著半擁她的姿勢,從身側伸手取走了她攤開在書案上的《司馬法》1,抽出趙嫣捻著的毛筆,慢悠悠勾畫了兩篇,而後遞還給她。
“什麼?”趙嫣問。
聞人藺以頎長有力的指節壓著兵書,因半擁的姿勢親近,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廓低語:“這幾天夜間,本王許不能按時來輔佐殿下。這篇是今日課業,內有批註,殿下先自己學著,若有不懂,次日課上再問本王也不遲。”
“你幹什麼去?”
想起近來局勢,趙嫣眉心微凝,“是要處理洛州和北烏進京之事?”
“不全是如此。”
聞人藺也不避諱她,懸腕潤筆,於硯臺邊沿慢條斯理地颳去餘墨,復又將筆塞入她的指間,垂下濃長的眼睫道,“本王需抽些空閒,去爭取長久點的將來。”
“爭取……長久的將來?”
聞人藺說得輕淡隨意,趙嫣卻驟然抬頭。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聞人藺陪趙嫣處理完光祿寺和鴻臚寺遞來的宴飲摺子,直至天黑才走。
今日沒宿在鶴歸閣,而是直接回了肅王府。
書閣的門開著,一對鶴首銅燈成引吭高歌之態,託著兩簇燭光。
聞人藺進門,脫下大氅搭在椅背上,朝光暈中坐著品茶的一名鶴髮老者欠身道:“有勞孫醫仙出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