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5章 奶鹽



 事到臨頭,她忽然怯場,於是故作隨意岔開話,朝副駕駛問了句:“請問有溼巾嗎?”


 徐特助回神,向她確認:“您是要溼巾嗎?”


 蘇稚杳輕聲:“嗯,鞋子髒了。”


 “噢,有的。”徐特助不怠慢,立刻從中央儲物箱取出一包溼紙巾,遞給後座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給您。”


 蘇稚杳接過來,溫聲:“怎麼稱呼你。”


 “我叫徐界,是賀先生的行政特助。”徐界自我介紹。


 蘇稚杳笑起來:“謝謝你徐特助。”


 “您太客氣了。”徐界回了個笑,心想傳聞不假,這位蘇小姐還真是上流圈裡少見的漂亮有教養,但沒架子。


 蘇稚杳彎下腰,用疊起的溼巾輕拭過小羊皮長靴,很耐心地擦了四五遍,仔細到一點汙垢都不能有,完事後起身,又抽出張新的,精緻地將手指一根根從指縫到甲蓋都擦乾淨。


 這雙彈鋼琴的手骨瓷肉勻,白嫩得好像再稍微用力一點就會擦破皮。


 最後,蘇稚杳用乾淨的那面紙朝外,把用過的溼巾都整齊包住。


 徐界很有眼力見,反身去接她手裡預備下車再扔的紙團:“您給我吧。”


 “麻煩了。”蘇稚杳禮貌笑,沒客氣。


 “應該的。”


 賀司嶼不太走心地觀察了她一會兒,只覺得女孩子小事情真多。


 沒再管她,他取出手機,親自回了通電話。


 “賀老闆,跟人妹妹在一塊兒,還捨得回我電話,這麼不解風情呢?”對面的人促狹,一口京片子懶腔懶調。


 “妹妹?”賀司嶼漫不經心應著,隨意瞥了眼身側。


 一聽他說的是普通話,電話那端的聲音也若有若無,蘇稚杳頓時提神,悄悄豎起耳朵聽。


 “剛在和平大院陪老婆吃飯,看見你車了。”電話裡盛三調侃,靜兩秒,再耐人尋味問他:“沒事兒吧?”


 知道他是在問羅祈的事,賀司嶼睫毛半遮著黑沉沉的眼睛:“無名小卒,不值得當回事。”


 盛三笑了聲,沒再問。


 對方大約是在抽菸,呼出一口氣,懶洋洋說道:“週四大劇院,那對粉鑽你可得幫我拍下了。”


 賀司嶼輕哂:“我很閒?”


 “賀老闆這不是還欠著我人情麼?”盛三有恃無恐,徐徐笑道:“小姑娘歡心給你討到了,你幫我討討老婆歡心,不過分吧?”


 他說自己那天沒空,得陪老婆度假去,又說,情趣這玩意兒你這種萬年單身的老男人不懂。


 賀司嶼舌尖抵牙,直接給他掛了。


 “你要去大劇院的拍賣會嗎?”


 耳畔有個很輕的聲音,語氣小心打探,揉在夜色裡,像枕邊人的呢喃。


 賀司嶼頓了下,回視她。


 那晚她妝容很淡,夜裡更柔和,耳鬢一縷括弧碎髮垂到下巴,扮巧賣乖時,很顯單純稚氣。


 “怎麼?”賀司嶼還算有耐心。


 短短兩字卻讓蘇稚杳覺得他語氣不善,小幅度地搖了好幾下頭,輕輕訕笑:“不小心聽到你的電話,猜的。”


 看她沒什麼要再說的,賀司嶼靠回去,閉目養神,當她不存在。


 蘇稚杳抿抿唇,略感受挫。


 裝乖這招怎麼不好使了,他可別是個愛無能吧……


 蘇稚杳腹誹,托腮倚到窗邊,見車子駛進一條陌生又荒涼的衚衕,她怔愣片刻,小聲疑問:“這是去御章府的路嗎?”


 只聽男人涼涼道:“現在才問,晚了。”


 蘇稚杳驚詫回頭,他倒還在慵然小憩。


 後知後覺到情況不太對勁,幾秒間蘇稚杳已在腦中浮想出千萬種可能性,就只是撞見他收拾下屬,至於殺人滅口嗎?


 想了想,他好像也不是幹不出這事兒。


 蘇稚杳心沉下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我不會說出去的……而且、而且他也沒生命危險……”


 她咬住下唇,拖著無辜的尾音,一面直覺他在嚇唬自己,一面又難免擔憂會錯意,心臟忐忑得七上八下。


 “賀司嶼。”


 “賀司嶼……”


 耳邊絮語不停,吵得他不得安生,賀司嶼鼻息透出一聲不耐,睜開眼,扭過頭,右肘倚到扶手箱,上半身往前傾,高大的黑影山傾般壓向她,擋住了車窗外重現的燈火通明。


 這回是正面,臉對著臉。


 低頭看住她時,她後縮了下,委屈的表情直直落入他眼底。


 “你到家了。”賀司嶼停了會兒,凝著她,慢條斯理一字一頓:“愛麗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