夂槿 作品

第94章 九十四朵小花

 戚時低低“嗯”了一聲,語氣認真:“我保證。”

 話落,他就抬起好著的那隻手,拇指探上祝辭眠臉頰,準備給祝辭眠擦眼淚。

 可又想起了什麼,祝辭眠忽然抬起手攥住了戚時的手指,他眉毛微微皺了起來,語氣又嚴肅了兩分,直白問:“那你剛剛在陽臺上做什麼?傷口為什麼會忽然流血?”

 戚時手指微頓。

 不過僅一瞬,他就又垂眼,輕描淡寫般道:“我只是把繃帶取下來看一看,不小心碰掉了結起的薄痂,就流血了。”

 聽起來合情合理。

 祝辭眠又繼續問:“那…那你耳機裡那麼大聲音是在聽什麼?”

 戚時之前耳機聲音真的開得太大了。

 大到祝辭眠走過去的時候,只憑借一隻耳朵竟都能聽得見。

 而且聽起來明顯就不是什麼普通音樂,有一瞬間,祝辭眠甚至還以為是自己耳鳴突然加重了。

 “是模擬耳鳴的音頻,”戚時又語氣平穩解釋道,“我想聽一聽,這樣更能直觀感受到,你現在的小耳朵是什麼感覺。”

 “我耳鳴沒這麼大聲音的…”祝辭眠忍不住說。

 “沒有就好。”戚時沉聲應。

 他話音落下,不等祝辭眠再問什麼,病房門就再次被從外面推開了。

 是外科值班的醫生帶著醫藥箱快步走進來。

 她簡單看過戚時的傷口,就下了定論:“是要縫針。”

 戚時這次沒有再拒絕。

 從再次清理傷口到打局部麻醉再到縫針,整個過程戚時都無比配合。

 除了打麻醉前,戚時有一瞬出聲想說“不需要”,可他才只發出個“不”的音,祝辭眠就紅著眼睛堅決道:“要打,會很痛的!”

 於是戚時就又從善如流不出聲了。

 整個過程,祝辭眠都一直盯著看,看得格外專注認真。

 看得他剛剛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轉圈圈。

 好像正在縫針的人不是戚時,而是他一樣。

 中途戚時低聲講了兩次讓他不要看了,甚至還用好著的那隻手蒙了一下祝辭眠的眼睛,可都被祝辭眠立刻拒絕並推開了戚時的手。

 在這件事情上,祝辭眠無比固執而又堅定。

 戚時除了無聲嘆氣外毫無辦法。

 終於熬到縫針結束,醫生重新給戚時纏好繃帶,又仔細叮囑了“避免沾水,注意忌口”才離開。

 祝辭眠眼淚立刻就又流了出來,他哭得眼尾鼻尖都是紅的,一張小臉滿是淚痕,看起來就像只可憐極了的小花貓。

 戚時低嘆一聲,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傾身過來,輕輕將祝辭眠圈進懷裡,又低頭,薄唇覆上祝辭眠的臉頰,一下下溫柔而又剋制,細細吻去祝辭眠的眼淚。

 -

 那瀕臨暴露本性的危機,好像就這樣輕鬆過去了。

 好像只是虛驚一場。

 祝辭眠沒再提過關於那個晚上的任何事情,他只是非常非常關心戚時的傷。

 比關心自己的耳朵還要關心。

 當然,戚時和他反過來。

 戚時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傷,但對祝辭眠耳朵的恢復情況,每天的治療檢查,全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喬燃和林柚鬱都笑說他們果然是情侶,這也太配了。

 祝辭眠和戚時擁抱接吻包括晚上睡覺時候都很注意,生怕會壓到戚時的傷。

 每天要問他九十九遍“還痛不痛?”

 其餘時候,祝辭眠的住院生活簡直堪稱“豐富”。

 林柚鬱和喬燃,還有戚先生戚太太每天都會來看他。

 祝淮嵐在祝辭眠生病前就已經又飛去國外了,但每天也都會打視頻。

 除此之外,祝辭眠左手掛吊瓶的時候並不影響他畫畫,他又繼續做起了學校小組沒做完的活動。

 有天祝辭眠畫畫的時候,正好有護士來給戚時的傷口換藥。

 祝辭眠立刻就放下了畫筆,認真看戚時換藥。

 中途祝辭眠手機振動了一聲,屏幕亮起來,戚時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就看到正好是蔣路發來的信息,在和祝辭眠討論活動有關的問題。

 可祝辭眠卻毫不猶豫鎖了屏,只繼續盯著戚時換藥。

 “不回嗎?”戚時低聲問。

 “等你換完藥再回。”祝辭眠理所當然回答。

 戚時就不再問了。

 可與此同時,他深藏於心臟深處的自厭情緒卻又在頃刻間翻騰起來——

 戚時知道,有些事情並沒有真的過去。

 或者說,是永遠不可能過得去的。

 祝辭眠真的太純了,他太相信戚時,也太好哄。

 在那個晚上那樣直截了當撞上了幾近陷入癲狂狀態中的戚時,可祝辭眠滿心在意的卻都只有戚時的傷口,而戚時僅用三言兩語,就輕易將自己所有的發瘋行徑合理化,且打消了祝辭眠所有疑問,甚至祝辭眠還被戚時“反將一軍”,不再能有任何繼續指責質問的餘地。

 戚時一面萬分愧疚於在這件事情上對祝辭眠的不坦誠,可另一面,骨頭裡的惡劣因子卻愈發叫囂著,讓他愈發想要將這樣的祝辭眠如同野獸圈地般,牢牢圈住,長久佔有。

 就好比此時此刻,戚時同樣一面深深愧疚於讓祝辭眠為了他的傷而擔心,可靈魂深處,他卻又完全無法剋制自己,為了祝辭眠這樣的專屬關心而目眩神迷,神魂顛倒。

 尤其是,在祝辭眠為了看他換藥,而毫不猶豫選擇暫時不回蔣路信息的時候。

 有那麼一個瞬間,戚時真的想過,自己這傷可以一直不要好起來。

 這樣,是不是祝辭眠的目光,就會永遠第一時間為他停駐?

 -

 十天後,祝辭眠順利結束了治療。

 出院前一天,他又做了一次純聽檢查,結果顯示他的右耳聽力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像左耳一樣好,但已經完全恢復到了正常標準。

 據說很難被治好的耳鳴情況也徹底消失了。

 而同一天,戚時的傷口也拆了線,雖然不可避免暫時留下了一道痕跡,但這於戚時而言也並不是什麼問題。

 甚至反而可以稱之為享受——

 因為祝辭眠現在又多了一處親吻時候一定要關照的地方,那就是戚時小臂上這條傷痕。

 他總是吻得輕柔而又珍重。

 吻得戚時心尖發癢,且無比渴望這條傷痕能夠永存。

 祝辭眠和戚時重新開啟校園生活那天是個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