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1章 始皇長生丹



 幸虧朱襄不知道。若他知道了,怕不是壓力大得連夜提桶跑路,隱居山林,等漢朝建立之後再跑出來。


 如果他能活到漢朝建立的話。


 朱襄先把墨家鉅子逗得想揍他,又指點了幾個主動來尋他的、冒充藺家佃農的農家人育苗注意事項,才抱著始皇崽外甥回到家。


 朱襄把嬴小政裹進被子裡安頓好後,去找荀況抄書。


 荀況決定在朱襄這裡隱居,藺相如專門派人來幫朱襄擴建了一個院子,讓荀況單獨居住。


 院子擴建好後,每日朱襄門口都有自稱荀況弟子但荀況不承認的人,駕著馬車牛車給荀況送書。荀況的書堆滿了整整兩間屋子。


 這個時代書本十分珍貴,朱襄當然恬不知恥地去蹭書抄,美其名曰幫荀子留書本備份,以免遺失。


 荀況非常慷慨地同意朱襄抄書。


 而後蔡澤主動前來陪同朱襄抄書,藺贄很快也被他親生父親丟來抄書。


 為此藺贄差點氣得和朱襄打一架。若不是朱襄實在是太弱,藺贄擔心把朱襄打出好歹來,他早就動手了。


 “你去墨家人那了?”朱襄抱著筆墨紙硯來抄書的時候,正在看書的荀況懶懶地抬起眼皮。


 朱襄立刻嚴肅道:“荀子,相和只是普通木匠,和墨家沒關係!”


 雖然荀況自稱還沒有資格自稱“荀子”,但他教導朱襄讀書,朱襄就可以稱他為“子”了。


 荀況嗤笑一聲:“你這麼著急幹什麼?我又不會跑去和他辯論。”


 朱襄心裡道,我不怕你和相和辯論,但我怕你提著寬背鐵劍去砍人啊。


 荀況已經五十多歲,在這個時代妥妥的高齡。然而他脫下上衣揮舞寬劍時展露的力量,估計青壯年都不一定扛得住他寬劍一橫拍。


 朱襄看到荀況練劍的模樣,終於相信歷史中那些能打的老將是真的存在。


 他很好奇,不知道老是在他家順豬順雞順鴨還罵他無用膽小鼠輩的廉將軍,能不能打得過荀子。


 見朱襄不斷賠笑,荀況冷哼了一聲:“他們的技藝有些作用,但言論怪誕鄙陋,不正衣冠,舉止散漫,耽於享受,輕慢禮節,不願意承擔勞苦的工作,遇到危險只知道苟且偷安,遇到辱罵只知道忍讓毫無廉恥之心,是天下的禍害!你絕不可學他們!”


 朱襄的臉隨著荀況的罵聲不斷漲紅。


 如果相和是墨家,其他且不提,他們絕對和不愛勞動耽於享受苟且偷安毫無廉恥扯不上一丁點的關係吧?!


 朱襄怎麼覺得,荀子是在指桑罵槐的進階版,聽著是指桑罵槐,其實就是在罵桑樹呢?


 不正衣冠輕慢禮節,舉止怪誕耽於享受,遇到侮辱只會唯唯諾諾苟且偷安……朱襄感覺自己膝蓋骨都快被荀子的寬劍大風車拍碎了。


 “聽到沒有,絕對不可以學!”荀況板著臉嚴肅道。


 朱襄:“……”荀子,你真的是在罵墨家,不是在罵我嗎?!


 ……


 朱襄在努力琢磨荀子是不是在罵他的時候,熟睡的嬴小政再次進入了夢境房間。


 進入夢境房間時,嬴小政還愣了一下。


 以前他扳著手指頭數著何時進入夢境房間。進入夢境房間是他躲避痛苦現實的避風港。


 被舅父收養後,嬴小政日子過得太愜意,每日吃喝玩樂,被舅父頂在脖子上亂逛,居然忘記了數進入夢境房間的日子。


 嬴小政愣神了一會兒,智商逐漸加一、加一、加一。他軟萌可愛,總帶著些好奇和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冷冽和理智。


 嬴小政走到未來自己的虛影旁端坐,思索這幾日的見聞。


 雖然他在現實中老是“想不明白”“越想越困”“好難啊,不想了”,但他還是努力地記下了一些他認為應該記下的事。


 比如尿床……


 嬴小政將自己的腦袋狠狠砸在夢境的桌子上。


 夢中不會疼。


 但他好想用疼痛來轉移自己心裡的羞恥感!


 我來舅父家裡這十日,究竟幹了些什麼啊!


 尿床?玩木頭狗的時候學狗叫?拽著布老虎的尾巴學荀子舞劍?把編草玩具藏進舅父頭髮裡?


 “朕還是個孩童,朕只是個孩童,做些符合孩童年齡的事很正常。”嬴小政雙手抓緊褲腿絮絮叨叨,不斷說服自己。


 他念了許久,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才開始思索真正的問題。


 嬴小政低下頭,扯著脖子上的紅繩,拿出一塊玉玦。


 這玉玦掛在現實中的他的脖子上。夢境中,他能將所穿衣物帶進來,脖子上的玉玦自然也能帶進來。


 現實中的他只覺得玉玦眼熟,進入夢境房間後,嬴小政一眼就認出了這一方玉玦的來歷。


 六國皆重白玉,唯獨秦以黑為尊,貴族玉石飾品以青黑色為主,尤其偏愛藍田玉。


 這塊玉玦,就是上好的藍田水蒼玉。


 抓周抓的護身符?嬴小政嘴角微微抽搐,將玉玦舉到眼前仔細端詳。


 舅父說這玉玦上雕刻的是一隻長相很奇怪的野獸。嬴小政仔細一瞧,立刻認了出來。


 這是螭龍紋。


 螭龍紋象徵著權力和地位,多是王室所用。秦國的螭龍紋與他國不同,雕得不像龍,像奇奇怪怪的野獸……打住!


 嬴小政用玉玦輕輕敲了一下腦袋,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學起舅父的語氣了?”


 他將自己跑偏的思路糾正,繼續思索。


 “藍田水蒼玉螭龍紋玉玦,這隻可能是秦國王室所擁有。藺相如出身不高,才不識得。”


 “身在趙國,家境落魄的秦國王室還有誰?!還能是誰?!”


 嬴小政猛地站起來,揹著手原地轉了幾圈,氣笑了。


 夏同,夏同,夏同!


 父王你真是傲慢啊,取這個假名,你是生怕別人聯想不到你嗎!


 嬴小政想起舅父口中提過的“摯友夏同”。


 舅父舅母對夏同讚不絕口,在夏同辭行之時,還專門換來黃金贈予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