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鵲 作品

第56章 第056章

 在東流城外, 審問灰衣殺手的正是這種藥丸。

 只可惜,殺手體內有蠱蟲,藥丸並未真正發揮效用, 眼下正好用這兩人試試藥性。

 江運昌懵了, 這是在幹什麼?

 江夫人卻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麼,但不敢確信,只隱約透著幾分期待。

 藥丸被塞入兩人口中,很快見效。

 張伯問:“江耀祖, 城中木匠鋪不與我們做生意, 是不是你下的令?”

 “是。”江耀祖吃了藥, 失去理智,別人問什麼他答什麼, 根本說不了謊。

 “你昨日為何擾亂客棧開業?”

 “你們招呼不打一聲,就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開客棧,誰給你們的膽子?誰不知道江州城所有的客棧都得有我江家的一份?”

 “胡說八道!”江運昌臉色脹紅, “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江傢什麼時候幹過這種缺德事?!”

 江夫人拍拍他的背, 另一隻手攥緊了巾帕,眼中似有幾分快意。

 “陸掌櫃,江某萬萬不會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請您明鑑!”

 陸見微支頤, 神色淡淡。

 “喪盡天良?江東家, 繼續往下聽。”

 張伯厲色審問:“江耀祖,你大鬧客棧不成,是否又去哄騙洪英傑, 借他的勢打壓客棧?”

 “沒錯, 你們不聽話, 我非要把你們打聽話,還有那個美人掌櫃,嘿嘿……”

 張伯扇了他一巴掌,打斷他即將出口的汙言穢語。

 “這、這……”江運昌已經沒臉見人,“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哪!”

 他以為審問到此結束,便道:“陸掌櫃,是我沒教好,把他養成了這般惡劣的性子,都是我的錯,我給您磕頭賠罪。”

 陸見微皺眉。

 “江東家,你糊塗啊。”張伯一把托住他,實在不能理解,“你緣何對這樣一個白眼狼真心相待?”

 江運昌疑惑:“張大俠,什麼意思?”

 張伯沒回他,高聲喝問:“江耀祖,你做出這些齷齪事,就不怕江東家斥責於你?”

 “東家?什麼東家?”江耀祖露出放肆的笑,“東家不就是我嗎?等那老不死的死了,整個江家都是我的!他還能從棺材裡爬出來罵我?我叫了他這麼多年爹,等他死後給他摔盆,足夠對得起他了!”

 眾人齊齊瞅向江運昌。

 “你……你……”江運昌捂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張伯心道:先別暈,這才哪到哪。

 “江耀祖,江東家只是病了,不一定會死。”

 “他肯定會死!我親自下的毒,下在他的茶罐裡,他最喜歡的那罐,天天都要喝,我每天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久,他終於倒下了,哈哈哈哈哈,他快要死了,江家的財產就都是我的了!”

 “毒是從哪弄來的?”

 “呵呵,是從一個遊醫手裡買的,他告訴我,這種毒會讓人慢慢地、慢慢地病弱而死,別人根本查不出來。”

 江運昌整個人都在顫抖,已經說不出話,兩隻眼睛瞪得猶如銅鈴,紅得淒厲。

 “畜生!你簡直就是畜生!”江夫人聽到現在,早已按捺不住,破口大罵。

 “是你們先不仁,就休怪我不義!”江耀祖恨恨地瞪向他們。

 江運昌喘著粗氣:“我們不仁?我們將你養到這麼大,手把手教你做生意,你竟還說我們不仁?你、你、你……”

 他翻著白眼就要暈倒。

 阿迢上前,銀針刺入穴道,他便又清醒過來,在江夫人的攙扶下,老淚縱橫。

 “作孽,作孽啊!”

 江耀祖似是說到興頭上,已經停不下來。

 “當年是你們非要過繼,讓我喊你們爹孃,可你們根本就沒想真心待我!”

 江夫人冷冷道:“天冷了我給你加衣,你喜歡吃的我都會讓廚房給你做,你想接手家裡生意,我們什麼時候拒絕過?更何況,當年根本就不是我們非要過繼你,是你爹孃和宗族逼的!你要恨,就恨你貪婪的爹孃!”

 “胡說!你胡說!”江耀祖不信,“我爹孃說是你們非要我當兒子,非要拆散我們家,我恨死你們了!如果你們把我當親兒子也就算了,可是你們呢?”

 江夫人平靜到近乎冷酷。

 “我們如何?”

 “你們居然要給一個死丫頭分一半財產!我可是你們的兒子,家產不應該全是我的嗎?你們這麼做,就是沒把我當親兒子待!”

 “啪!”

 江夫人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我當初就不該同意,我應該堅決一點的。”她淚如雨下,淒厲嚎問,“江運盛,江耀祖,我再問一遍,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阿迢在哪?她到底在哪!”

 江耀祖哈哈大笑:“她早死了!早死了!”

 “是你們乾的對不對?”江夫人死死揪住他的衣領,“是不是你們乾的!”

 “我不知道,”江耀祖說,“我還小,是我爹做的。”

 江運盛吃了藥,腦子同樣不清楚,方才一直都是兒子說,沒有他表現的機會。

 這下終於輪到他了。

 “沒錯,是我乾的。一個丫頭片子,憑什麼分江家的財產?”

 “二弟,你在說什麼啊?”江運昌身子晃了晃,眼裡空茫茫一片,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

 江運盛露出不滿的表情。

 “大哥,我沒辦法啊。耀祖哭著跑回來告訴我,你們沒把他當親兒子看,要給那個死丫頭分一半財產當嫁妝。我心疼啊。丫頭是外人,兒子才是自家人不是?”

 “你幹了什麼?”江運昌胸腔悶痛,只能發出氣音,血緣親人的殘忍狠辣近乎將他擊垮。

 他真心對待的兄弟,往他心口狠狠插了一刀,血淋淋的。

 “要是親兒子,你哪捨得分出一半呢?”江運盛得意笑道,“所以啊,我就讓人偷偷迷暈了死丫頭,把她扔到南州,扔得遠遠的,你們一輩子都找不到。”

 陸見微插了一句:“既如此,為何不殺了她,一了百了?”

 江運盛蹙眉擺手:“殺人那不是造孽嗎?我可不幹這骯髒事兒!”

 眾人:“……”

 你把一個小姑娘扔到南州亂葬崗,就不叫造孽了嗎?

 簡直是禽獸不如!

 “江運盛!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江夫人瘋了似的拔下頭上的簪子,直直刺向他脖頸。

 一隻細瘦的手握住她手腕。

 “放開我!我一定要殺了這個畜生!”

 阿迢平靜地望著她,說:“不要髒了自己的手。”

 江夫人愣住,目光挪到她臉上,淚水忽地簌簌往下落,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又問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江大夫,你叫什麼名字?”

 她攥得很緊,像是攀附著最後一根浮木。

 阿迢手臂發疼,卻沒有抽回來。

 “我叫江水迢,小名阿迢。”

 轟——

 仿若一聲驚雷,在江夫人和江運昌腦中炸裂。

 兩人彷彿被這個世界排斥在外,聽不到聲音,看不清人臉,眼前模糊一片,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水中泡影,一戳就散了。

 他們不敢置信,直接懵在原地。

 她說她叫什麼?阿迢?是他們的阿迢嗎?

 那個梳著總角、雪白可愛、聰慧異常的阿迢嗎?

 江水迢這個名字是江運昌起的。

 他和夫人乘船從外地返回江州,夫人暈吐不止,他嚇壞了,幸好船上有位大夫,替他夫人診了脈,說是喜脈,吐不是因為暈船,而是因為懷孕。

 他高興極了,望著迢迢江面,便說:“以後是咱們的孩子就叫‘江水迢’,男孩女孩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