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鵲 作品

第37章 第037章

 陸見微隨手下了土豆片, 又將魚丸放入鍋中,見嶽殊神色有異,卻沒問。

 倒是阿耐沒忍住:“說了啥?”

 嶽殊遞信給張伯, 回道:“舅舅說,我若願意去涼州, 他會撫養我長大。”

 這個舅舅他從來沒見過, 之前只聽說在望月城當武將, 山莊被滅後, 他走投無路, 才在張伯的建議下選擇來望月城投奔。

 結果舅舅調離望月城,他們尋不到消息,只能在客棧住下。

 雖只在客棧住了幾個月, 他心裡卻將這當成第二個家。

 他私心不願去涼州,想繼續留在客棧, 就是不知道掌櫃的會不會嫌他累贅。

 “涼州都是邊城了,比豐州還偏遠,你真要去?”薛關河道, “我爹去過,說是那兒連個像樣的酒樓都沒有,風沙大, 一張嘴吃一口沙, 冬天還乾冷乾冷的,哪有這兒宜居?”

 阿耐更不客氣:“你與你舅舅面都沒見過,能有什麼情分?你去了,不過是寄人籬下, 還不如早點學有所成, 自立門戶。”

 嶽殊也是這麼想的, 抬眼看向陸見微。

 “掌櫃的,您覺得呢?”

 “你想去哪裡都是你的自由。”陸見微語氣淡淡,見他面露失落,便不再逗他,話鋒一轉,“可你別忘了,你已經賣身給客棧,要做一輩子夥計,走不了的。”

 嶽殊雙眼瞬亮,“好,我就當一輩子夥計!”

 言罷轉向張伯,滿臉期待。

 張伯替他夾了一隻肉丸子,笑呵呵道:“我這把老骨頭是懶得動了,有幸得掌櫃的收留,以後還要繼續麻煩掌櫃的了。”

 “有張伯打理客棧,我高興還來不及。”陸見微端起茶盞,“以後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眾人便都舉杯,以茶代酒,共敬這蒼茫瑞雪。

 幾杯熱茶下肚,再吃幾口菜,從裡到外都是暖洋洋的。

 韓嘯風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同這些江湖客圍坐一桌,同吃一鍋,甚至還搶起了菜。

 冷肅的眉眼在蒸騰的熱氣中逐漸柔軟。

 他心裡尚且裝著一件事,待鍋裡的水蒸發一半,薛關河重加湯底,才斟酌開口。

 “宋閒、宋福在牢中死了,我沒問出幕後主使,抱歉。”

 嶽殊一頓,嚥下嘴裡的白菜,鄭重道:“韓大人,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我爹去世後,江湖上沒有人為山莊慘死的數十人伸張正義,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們。只有玄鏡司竭力追查此案,這份情義我銘記於心。”

 韓嘯風斟了滿盞:“嶽少俠,韓某敬你。”

 玄鏡司“插手”江湖案件,江湖客一直多有不滿,他們在辦案時遭受嘲諷和阻撓是家常便飯,有時甚至遭遇偷襲和暗殺。

 他偶爾也會質疑,玄鏡司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現在明白了。

 總有無助的受害者,需要有人替他們討回公道。

 阿耐不滿嘀咕:“看來你們玄鏡司的牢門不嚴實啊,牢犯輕易就叫人害了。”

 韓嘯風皺起眉頭。

 “阿耐哥,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冬筍,多吃點。”嶽殊連忙撈起筍片,放到他碗裡。

 阿耐:“……”

 他又沒說錯!

 “你說得沒錯,此事確實是玄鏡司的過失。”韓嘯風坦然認了。

 “我就說嘛!”

 “阿耐。”溫著之語氣輕緩,卻不容置疑,“吃筍。”

 “哦。”阿耐乖乖捧碗。

 陸見微忽道:“之前聽張伯提過,江湖客都不願與玄鏡司打交道,但又不敢無端招惹玄鏡司,是因玄鏡司指揮使武力超群,對嗎?”

 她語氣隨意,狀若閒聊。

 韓嘯風愣了下,回道:“韓某不敢妄議指揮使。”

 “怎麼樣才叫妄議?稱讚他武功高也叫妄議?”陸見微笑道,“就是聊聊天,難不成你們指揮使就藏在桌子底下偷聽?”

 “噗。”薛關河沒忍住。

 金破霄也笑:“偷聽倒不至於,不過這個指揮使挺神秘的,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來只聽說他在哪裡辦了什麼案子,但從來沒碰到過。”

 “指揮使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便是副指揮使,也很難見到他。”韓嘯風壓低聲音。

 他說這話時,眼裡透著尊崇。

 陸見微頷首感慨:“聽說他十三歲就擔任指揮使,力破採花賊案,真是少年英才。如此英傑不能見上一面,實在可惜。”

 “可惜什麼?”藍鈴不禁開口,“據說貌若閻羅,嚇人得很,還是不見為好。”

 韓嘯風目色稍厲:“傳言藍姑娘殺了黑風堡柴長老,被黑厚黑重追殺受了重傷,多虧陸掌櫃妙手回春,保你一命。”

 “堂堂玄鏡使,沒有證據的謠言也信,你就是這麼辦案的?”藍鈴被踩到痛處,鬱氣橫生。

 韓嘯風:“千里樓又稱情報樓,天下沒有不知道的事,那你可知,柴昆是怎麼死的?”

 藍鈴冷笑:“他醜不是事實?”

 “藍姑娘,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情,不要捕風捉影,即便是親眼見到的,也不一定為真。你踩了這麼大的坑,應該感同身受。”

 陸見微:就該這樣!

 吃火鍋的時候怎麼能不吵架呢?吵得越久,她聽到的八卦就越多。

 藍鈴沒有辜負她的期望,繼續輸出:“他若不醜,為何遮掩面貌?”

 “你若沒殺人,為何逃跑?”

 “他們冤枉我,我為何不能逃?”

 “指揮使神勇無敵,誰配見他真容?”

 “笑話,我倒是聽說他走火入魔,命不久矣,哪來的神勇無敵?”

 “胡說八道!”

 藍鈴一改先前氣憤,轉而笑道:“看看,咱們的韓使急了。他若真的安然無恙,你又何必著急反駁?”

 “你若真沒殺柴昆,又何必躲在客棧偷生?”韓嘯風瞥她一眼,“千里樓自詡知悉天下事,卻連柴昆是誰殺的都查不出,也無法出面保你,你還是想想該如何自證清白吧。”

 藍鈴詫異道:“聽你這麼說,你知道柴昆不是我殺的?”

 “無可奉告。”韓嘯風一臉冷酷。

 藍鈴能屈能伸,舉杯道歉:“哎呀,方才是奴家說錯話了,韓大人大人有大量,別跟奴家計較。玄鏡司指揮使神勇無雙世人皆知,就連容貌也是天下僅有。韓大人同樣文武雙全,才智卓絕。”

 “哼。”

 “今日咱們能坐在一起共享美食,都是託了陸掌櫃的福,你就看在陸掌櫃的面子上,原諒小女子罷。”

 韓嘯風只好舉杯:“韓某給陸掌櫃這個面子。藍姑娘入了墓室後,柴昆才出現在涼王墓附近。”

 “左右都是看陸掌櫃面子,你不妨再看陸掌櫃面子,替我洗刷冤屈?”藍鈴眸光流轉,腕上的鈴鐺清脆悅耳。

 韓嘯風心硬如鐵:“此乃你千里樓與黑風堡之事,玄鏡司不插手。”

 “陸掌櫃,”藍鈴拽拽陸見微袖子,“你幫奴家說說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