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81章 第 181 章


到底不甘心,石老爺子瞧了瞧棺槨,又瞧了瞧顧昭,皺著眉,左思右想,總覺得這棺槨真的就是自己生前盤的那一具。




瞧那木頭,敲起來咚咚咚的,多響亮啊,再瞧那漆,顏色上得多好啊。




嘶,他怎麼沒有早些時候發現呢?




難怪讀書人有一句話叫做,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他這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虧!




……




那邊,顧昭和胖臉松鼠通了門戶,胖臉松鼠也不見外了,戒備心更是消弭了。




牛鼻子道人是討厭了點,不過嘛,這自家的道人就不討厭了。




它丟了個松子糖到口中,嚼了嚼。




香!和聞起來的一樣香!




又香又甜的,麥芽糖微微有些粘牙,不過它牙口好,不怕!




“小狸都是叫我大尾哥的。”




“啊?”顧昭愣了愣。




只見樹梢上頭,那大尾巴如火團的小松鼠正盯著自己,兩隻眼睛黑黢黢的,有些機靈,有些狡猾,喉嚨裡不再咕咕的叫,取而代之的是男娃有些稚氣,卻有一分沙啞的聲音。




這是個嗓子不尖的娃娃。




半晌,顧昭意會了,她試探的開口。




“大尾叔叔?”




“哎!”胖臉松鼠叼著油紙袋,蓬鬆尾巴甩了甩,動作利索的下了樹,在一個矮處的樹梢上立住了。




顧昭:……




還真是在等她叫叔叔啊。




……




“事情是這樣的……”




胖臉松鼠快言快語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摻雜著咕咕,咕咕的聲音,末了,它手一抬,指著前方的一處地,最後道。




“喏,那兒就是被小狸咬下的手指和腳趾。”




顧昭側頭看了過去,只見死白中帶著幾分青的腳趾手指落在地裡,飛灑得到處都是,沾了黑泥,月夜下有幾分詭譎的嚇人。




顧昭嘆了一聲。




她猜得不錯,就是小狸,祈北郡城人心惶惶的六戶兒郎損了手足,就是小狸在報復。




以銀贖刑……




人間無公道,自當自討公道。




還有風眠大哥——




顧昭想著胖臉松鼠提到的修羅道,想起當初的墮物,眼裡閃過一道擔憂。




那墮物在她手中沒一段時日,自個兒就沒了。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顧昭提著燈籠側頭看了過去,正好對上安山道長瞧來的眼眸。




安山道長意外,“顧道友?許久未見,顧道友可好?”




“託福,一切都好。”顧昭點頭,打了一聲招呼,“安山道長。”




她看了看安山道長,還有他旁邊同樣做道人打扮的曲煙,依稀記得,這是祈北王府的小廝,視線一轉,目光落在嚴若南身上,眼神暗了暗。




這便是害了表哥,害了姑父,害了姑媽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嚴若南急急的去撿地上的手指腳趾,迫切的問安山道長。




“道長,我的手指腳趾,它們當真還有可能接回去嗎?”




安山道長撫了撫口字須




,嘆了口氣,“貧道修為貧瘠,是做不到這等活人命,生白骨的境地,原先,貧道說這話,告訴你雷鬥藤,也是不忍嚴公子你心生死志,有一線希望,總好過渾渾噩噩的消沉。”




雷鬥藤?




顧昭瞧著嚴家人彎腰去撿地上散落一地的手指腳趾,想著安山道長口中的雷鬥藤。




道經上有云,雷鬥藤生於懸崖峭壁之處,三角卵形,枝葉團簇,下頭綴紫色果子,每經歷一次雷擊,顏色便更深一寸,待其成形,瞧過去有神光熠熠,是不可多得的地寶天材。




這等地寶天才,接回這沒了生機的手指腳趾,自然是在話下,只是,那等稀罕物,又哪裡是這般好尋的?




安山道長:“眼下,倒是不必捨近求遠了,生機就在眼前。”




他擰開葫蘆,喝了一口酒,視線落在了顧昭身上,語氣裡有些欣慰和慶幸。




嚴若南呆了呆。




嚴夫人著急,“道長這話是何意?”




安山道長手指著顧昭,“我的道法是不精,不過,旁人的就不一定了。”




“嚴夫人,嚴老爺,你們莫要瞧顧道友年紀輕輕便看輕了人,他一身修為精湛,如今已經摸到了返璞歸真之境,我等望塵莫及啊。”




“有他出手,令公子和郡城五位兒郎的手足,定然無恙。”




他這話一落地,嚴夫人和嚴老爺大喜,連連口呼。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兩人齊刷刷的轉頭,視線落在顧昭身上,就連發呆的嚴若南,他眼裡也有了難以置信和狂喜。




嚴夫人跪了下來,拉扯著嚴老爺和嚴若南。




“給道長磕頭,咱們求道長救命。”




轉過頭,她的視線又落在了顧昭面上,悽惶又哀求。




“道長,我兒是做了錯事,不過,他也算是受了苦楚和懲戒了,求道長慈悲,救救我兒吧……他不能有事,數年的寒窗苦讀,不能就這麼一朝如東流水,轉頭就成空啊。”




嚴若南也低下頭,眼裡有淚湧出。




顧昭往後退了退,瞧著安山道長的眼神裡有著驚奇和不解。




被顧昭這樣的眼神瞧著,安山道長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適。




“顧道友,緣何這般看貧道?”




顧昭:“我在看道長,為何這麼多年來,竟然一絲都不變。”




“過獎過獎,不過是雲遊諸地,見過人間百態,青山綠水,修行有所精益罷了。”




安山道長摸了摸口字須,笑了笑,謙虛道。




顧昭搖頭,“我不是說道長的皮囊不變,我是說,道長你怎麼能十年如一日,從始至終,都一直這麼的討人厭呢?”




安山道長窒了窒。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瞧旁邊曲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還有嚴家人的錯愕,以及那隻胖臉松鼠賊賊的偷笑,無一不在告訴他,自己沒有聽錯。




顧昭是真心不解。




她抬手指著嚴若南,“他害了人,毀了一個家,讓一位婦人沒了丈夫,孩子沒了父親,兄弟沒了手足,不是輕飄飄的一句他知道錯了,就能消弭的。”




顧昭目光定定的看著嚴若南,直把他看得心裡發沉。




下一瞬,只見顧昭手一揚,一道瑩白的元炁裹上嚴家人手中撿起的腳趾和手指,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倏忽的,那些手指腳趾化作飛灰,清風一吹,沒了蹤跡。




“不!”嚴若南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吼道。




顧昭看著他蹲地,狼狽的四處摸索,心中沒有一絲同情。









在你做下惡事的那一刻,心裡就該有所準備,今日種種果,不過皆是昨日因罷了。”




“道長。”顧昭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了安山道長身上。




安山道長從發懵中看了過去。




顧昭:“你也瞧到了,小狸能得月靈相助,它雖然是妖,走的卻是正途的修行,斷的也只是嚴公子幾人的一手一足,為他們留了餘地,它剋制了妖性,也剋制了仇恨,如此報仇,上天都是允的。”




安山道長困惑,上天,竟是允的嗎?




顧昭上下打量了幾眼安山道長,頗為服氣的搖頭。




“道長,我真懷疑,你那韓師兄是不是給你下了什麼邪法,你瞧過去,怎麼這麼像只長個兒,不長心眼的人呢?”




對待風眠大哥是如此,對待小狸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