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89章 《茶花女》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陳思雨要碰瓷,是他躲不了的。


 所以白山踮著腳,歪著脖子,正在看大堂時,突然有人伸手來擋他的眼睛,他下意識的也是伸手一扶,而就是這一拂,拂起一股響徹全場的戲腔。


 “啊~啊~啊~”


 陳思雨聲音高亢,語調尖昂,瞬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在倒下時,她奮力一撞,朝著一尊雕塑倒了過去。


 小將們的目光被吸引了,但在他們看來,是白山推的陳思雨。


 那可是偉人像,萬一給陳思雨推倒了呢?


 因為怕小將們在搬到東西之後發生哄搶,陳思雨並沒有告訴方小海里面到底有什麼,只讓他把東西抬來就行。


 東西是方小海抬來的,他得保護雕塑的安全,所以就站在雕塑旁邊,眼看白山居然推倒了陳思雨,奮不顧身,就來保護雕塑了。


 “思雨,小心!”他一聲大叫,撲了過來。


 陳思雨恨不能踹方小海這個混蛋一大腳,眼看方小海捨身護住了一尊雕塑,只好朝他撞過去,同時於後面伸手一把狠推,推另一尊雕塑。


 金部長和秘書此時也在往外追。


 一幫小將圍過來,在護差點被撞到的一尊,另一尊卻猝不及防的摔下去了。


 有人大喊:“方小海你個王八蛋,你闖禍啦!”


 還有人喊:“快來扶著呀,扶一把,這可是偉人雕塑,不能摔的!”


 大堂裡的人全都衝了出來,金部長的臉也變成了綠色。


 但已經於事無補了,石膏雕塑已經摔下臺階了。


 扶著的,圍觀的,人們在它哐啷啷倒地的哪一刻,集體驚呼。


 秘書衝過去,整個人倒撲向那尊摔倒的雕塑,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但是已經於是無補了,傾刻間,光溜溜的大黃魚從中四散開來,在光潔的水泥地上撲拉拉的四處遊滑,撲了滿地。


 活了兩輩子,也是直到此刻,陳思雨才明白,為什麼人們會把它叫大黃魚。


 當被摔出去,它就像魚一樣滑溜溜的,四散於人群中了。


 它於地面磨擦的聲音都是那麼的動聽,悅耳。


 那是金部長攢了整整十年的家底兒。


 在它們沒有被曝光於世之前,金部長能沉得住氣,因為他即使沒了靠山,只要有大黃魚他就還有退路,只要這兩尊雕塑在,他的家底兒就在。


 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了,他不想享樂嗎,他想,他不想要女人嗎,不,他比誰都想,而當這一切都唾手可得時,他想的就不只隨便享受一下,而是能永遠享受下去。


 他很清醒,知道沒有人能永遠握緊權力,但金錢是可以永遠保存的。


 當他被拍了床照,當他被所有的部下圍觀,這時他的政治前途已經完蛋了。


 他只剩下錢了,那是他最後的心理屏障。


 他現在還可以自救,只要他抵死不認這些黃魚是自己的,他的後臺為了自己手中的權力,還是會盡力幫他壓事情,保他平安。


 但他的心理屏障在此刻轟然崩塌了。


 那一條條金燦燦的大黃魚,當它們遊著四散,向烏泱泱的人群中時,金部長終於崩潰了,他吼了起來:“我的金子,我的金子!”


 驀然回頭,他面色猙獰,雙手掐向陳思雨:“是你,是你害我!”


 如果有槍,他當場就能斃了陳思雨和方小海。


 可惜金部長沒有槍。


 而更可怕的是,他是以勤儉和儉樸,一身孤寡,兩袖清風而聞名的。


 所以,小將們也被他的反應給驚呆了!


 追出來的王司令和耿局長等人也驚呆了。


 現場凝固了,半大孩子們出奇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金部長身上。


 ……


 部隊是講理的,所以軍人們不會把他怎麼樣,來的軍人還在主動維持秩序,以防發生踩踏。


 可在聽說金部長強.奸女性之後,再看到他的雕塑裡藏著那麼多的金條,小將們會怎麼想。


 此刻,金部長想象中最可怕場景發生了。


 成群的小將,朝著他撲過來了,他們是熱血的,是純粹的,但同時,也嫉惡如仇,他們會敬仰先輩,也不畏犧牲,也能一呼百應,但他們對土豪劣紳,壞分子們也嫉惡如仇。


 對待同志像春天一般溫暖,但對敵人,就會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而這幫人還是方小海的心腹,方主任,還是被金部長的親信給整下去的。


 這是眾怒,也是公安和部隊都無法控制的場面。


 而這時陳思雨已經趁亂退出人群,悄悄在往賓館大門外走了。


 話說,白山也算有心機了,他爸,他姑最近都調回來了,因為都沒工作可幹了,于思想部看的特別重要,都在幫他出謀劃策。


 而在送吳小婉上樓後,他已經在美滋滋的盤算,自己什麼時候能當副部長,還在想,到時候要接管文工總團的思想事務,並把陳思雨和徐莉統統踢出局。


 當然,吳小婉髒了,他也不想再要了,他準備重新捧一個十六七歲,乾乾淨淨的小姑娘,既捧她登臺,也跟她結婚,從此,他要過一種全新的人生。


 結果轉眼之間,一切的夢碎了,什麼都沒有了。


 高高在上的金部長此刻在被紅了眼的小將們圍攻,要軍人才能維持秩序。


 而誘發這一切的導火索是陳思雨吧,他直覺肯定是她。


 可他沒有證據,他眼睜睜看著陳思雨溜向了大門外,他想把她追回來,懲罰她,報復她,他想像揍徐莉那樣狠狠揍她一頓。


 但是他還沒意識到的是,當金部長有問題,整個思想部就都有問題了。


 今天來開會的所有人,都沒能逃過小將們的批評。


 所以很快,有人喊:“這個人也是思想部的,抓住他!”


 白山反應過來想跑時,已經被七八個憤怒的小將圍起來,拳打腳踢了。


 吳小婉還在樓上,為防她出意外,或者尋短見,想不開,北城飯店的經理親自看守著她,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經理到窗口去看,吳小婉也湊了過去,就見樓下已經開始武鬥了,而金部長,正是被斗的那個人。


 於人群中,她看到白山也在,正在被一幫小將拳打腳踢。


 試想一下那拳頭和腳帶來的疼痛,吳小婉打了個寒顫,但神色卻非常平靜,甚至,看了會兒後,還輕輕朝窗外啐一口唾沫。


 她是個舞者,一生的心願是登臺跳舞,曾經跟白山好,是因為他答應她,會讓徐莉回家,讓她挑大樑來跳《白毛女》。後來委身金部長,是因為想跳《天鵝湖》,跳《梁祝》。


 曾經,她在他們身上寄予了滿滿的希望,覺得他們是男人,他們肯定能幫她搞定別的舞者,然後把她捧上舞臺,讓她能在舞臺上翩翩起舞。


 但是呢,白山一不高興就打她,金部長居然在睡完之後,說她勾引他。


 她可算是看透了,呸,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活該,都被小將們打死才好!


 ……


 相機在陳思雨手裡。


 當院子裡鬧亂子的時候,她躲出來了,一直在北城賓館門外。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冷峻先一步出來了,看到陳思雨,先問:“你剛才沒受傷吧?”


 陳思雨連連搖頭:“沒有,我好著呢。”從懷裡掏出相機,她說:“噠噠噠,它也好好的。”


 其實她一點都不好,在被司機和秘書圍攻的那一刻,在看到司機掏槍的那一刻,陳思雨的魂都嚇飛了,當時以為自己從此怕是跳不了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