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41章 學雷鋒


 提著行李箱的冷峻目瞪口呆。


 ……


 因為白天一場大鬧,今天不止有普通觀眾,還有很多不要票就可以進的小將,整個大禮堂人山人海,人滿為患。


 白家人擠在人群中,白雲還舉著小喇叭,也快被擠成大餅了。


 不過今天他們非來不可,畢竟陳思雨原來只上過兩場,而且都是舞蹈片段,唱的並不多,一十八歲的小姑娘,從頭到尾挑大樑,只要她有一點點失誤,白雲就能舉起小喇叭,號召小將們上臺,給她來場批評大會。


 轉眼樂起,開場了,白雲手肘著嫂子的脖子,眼睛亮的跟黃鼠狼似的。


 聽著周圍的半大小子們不吭聲,白雲也不吭聲,白母被壓的難受,嘶著嗓子問:“白雲,有沒有問題,能不能搞她,啥時候搞?”


 白毛女是落魄的,悲慘的,同時也是受人尊重的,但無法讓人產生遐想。


 而喜兒是活潑的,大方的,明豔到讓所有熱血賁張的小夥子都發自肺腑喜歡的,快三十歲的徐莉就算技藝再精湛,也演不出十八歲的小姑娘的青春和蓬勃,但陳思雨可以,因為她正值妙齡。


 二九芳華。


 燈光將襖兒打成了褐紅色,褲子是孔雀藍,恰合體的衣服將十八歲少女曼妙的身材勾勒的格外動人。當‘風打著門來門自開,爹爹帶著白麵來’的歌聲響起,她獨特的,高亢而甜美的聲線不比徐莉低沉,帶著股朝氣蓬勃的爽辣勁兒。


 舞臺上漫天飛雪,半間破屋,臺上的喜兒滿面笑容,臺下的小夥子們也全發自肺腑的咧開了嘴巴,笑的跟大傻子似的。


 沒有人吵,也沒有人鬧,更沒人隨地吐痰不文明。


 腳臭,汗臭,人擠人,人貼人,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他們在靜靜享受此刻,過年,歸家,白麵餃子的幸福。


 白雲又不傻,她要敢搗亂,這幫小夥子就能給她踏上群眾的一萬萬只腳。


 當然,她是不會放過陳思雨和徐莉的。


 劇團最近增加了人手巡夜,而且大家進出都結了伴兒,不好下手,她的目標就依然在軒昂身上,畢竟他是學生,而她,是老師!


 ……


 一場表演酣暢淋漓。


 而在從頭至尾表演了一場《白毛女》後,陳思雨對於這個年代特有的,東方芭蕾有了一種全新的定義。


 它不像《天鵝湖》,《羅密歐與茱麗葉》一樣有一種西式的,高雅的,高高在上的美,可它樸素,熱情,貼近生活,它是真正生在群眾中間的藝術。


 而演員的快.感,來自於觀眾的肯定和認可。


 當她作為喜兒在臺上時,臺下的觀眾遠不像她後世所看到的那般,會帶著高傲與傲慢,用目光審判她。


 他們樸實,熱情,且熱愛,沉浸於她所帶來的表演中。


 那種成就感,比上輩子表演西式芭蕾時所能體驗到的,多了太多。


 因為是新角兒頭一回演出,團領導們都在,自陳思雨下來,一路都在鼓掌。


 闊別二十年後頭一回完整的跳了一整場舞,陳思雨自己也很開心。


 但驀的回頭,就見徐莉躲在黑暗中,正在抹眼淚。


 就好比孩子長大,母親自會老去,當新角綻放,便是老角告別舞臺之時。


 陳思雨可太理解徐莉的落寞與委屈了。


 因為上輩子的她25歲時,就曾經歷過,她最熱愛的舞臺,十八歲的小姑娘跳了上去,接受歡呼和讚美,而她,坐著輪椅,望著那青春芳華的小姑娘,回味,咀嚼著自己曾經的光華歲月,感慨著觀眾的熱情,和遺忘她時的,速度之快。


 此時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而且徐莉即使再自我壓抑,她的心理上,也難捱對陳思雨的嫉妒和厭惡。


 因為舞臺於舞者,是比情人,丈夫,孩子還要重要的東西。


 但現在,陳思雨無情的,從徐莉手中奪走了它。


 “徐老師。”陳思雨輕喚。


 徐莉揮手說:“太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呢,早點回家。”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默了許久再睜開眼睛,看陳思雨還站在自己面前,她深吸一口氣說:“小心著點白家人吧,他們今天又來了。”


 “好。”陳思雨說。


 彼此交換個眼神,畢竟一起捉過奸,一起被人惦記著的交情,信任感就又回來了。


 不比馮修正和虞永健都是熱血魯莽的年青人,好糊弄,白家人可全是老狐狸。


 一時還沒想好該怎麼對付他們,陳思雨就跟軒昂商量:“明天你先請個假在家吧,下週再去上學。”


 軒昂脫口而出:“不要。”


 見姐姐不太高興,解釋說:“明天有勞動課,老師說了,輕傷不下火線,我聽說有個摔斷腿的明天都要拄著拐去,我要不去,我就不積極了。”


 這年頭積極比啥都重要,越是受了傷的越要往前衝。


 而軒昂,從地主狗崽子變形成對舊社會仇恨的活化身也才幾天。


 孩子捨不得那份榮譽,想要小心的呵護它。


 “聽我的,你們白主任是個心眼特別小的人,你去上學,我怕她要找你麻煩!”陳思雨有點不耐煩了。


 軒昂語氣是溫的,但人特別固執,他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姐,白主任可是個老師呢,只要學生不犯錯誤,她就沒理由懲罰,我不犯錯誤不就行了嘛。”


 “可她要無理挑刺呢?”陳思雨嗓門一提:“你多大,白主任多大,她吃過的鹽巴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軒昂已經進院子了,說:“姐,您就甭操心我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陳思雨想養的是隻小奶狗,但軒昂就是條小倔驢。


 看到弟弟表面溫良,卻一個勁兒違拗於她,陳思雨突然想到冷峻,頓時激將法脫口而出:“切,陳軒昂,你還崇拜你冷哥呢,知道你冷哥在我面前啥樣子嘛,俯首貼面,言聽計從,簡直就像一條小奶狗,你再看看你,倔驢一頭!”


 軒昂抬頭一看:“冷,冷哥?”


 陳思雨心說不會吧,她白天專門去找過,冷峻都還沒回家。


 這會兒三更半夜的,怎麼可能來找她。


 但就說奇不奇,她抬頭,就見比她還尷尬的冷峻冷大隊拎著皮箱,就站在漆黑的樓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