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一百六十一
何二郎道:“伏二嫂,要不然隨便找一個院子擠一擠就好。”
五兩銀子雖貴,但虞瀅還是能拿得出來,當下做了決定:“不了,就那一處宅子吧,安全為重。”
確定下來後,一行人隨著宋郎找到了哪處宅子。
才剛剛租下,就有莊宅牙行的人尋來問租屋的事情。
屋主打發走了莊宅牙行的人後,與虞瀅道:“別不嫌貴,這都搶手得很呢。”
屋主離開後,才開始做簡單打掃。
四個屋子,虞瀅一間,個姑娘一間,其他兩間則由五個男人自己安排。
租的宅子距離宋郎那處,要走一刻左右。
沒過多久,宋郎送來一袋米糧,另外油鹽醬醋,醃菜和臘肉也都送了一些。
“一下子送太多會招眼,明天我再送一些過來。”
虞瀅道:“明日何大兄和何二弟過去就成,你家中只有宋嫂一個人,這段時日不太平,最好還是在家陪著嫂子。”
宋郎想了想,也點了頭。
沒有關城門前就湧入了不少的難民。難民在城中游蕩的情況之下,他也擔心妻子自己一個人在家。
宋郎沒留太久,很快就回去了。
虞瀅每日去仁善醫館坐診時,都會帶上一個徒弟和兩個人。
七八日過去了,城門依舊沒開,原本在城中的難民一旦鬧事就會被驅趕出城,因而越來越少人。
蒼梧到底有善人在,設了粥攤,每日擺半個時辰。粥中雖沒幾粒米,但也不至於讓人餓死。
但不餓死就不代表能活下去。
已經開春了還這麼冷,難民身體本就虛弱,在這寒冷的情況下,流感橫行。
虞瀅也怕這季節又有時疫,故而找了仁善醫館的館長商量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城中每家醫館輪流設幾日藥攤子,送傷寒湯。
可醫館也不是善堂,她也不是什麼能下令的人,所以還真的想辦法預防,起碼先保證城中無時疫。
就是仁善醫館的館長都搖頭說:“這事不好辦。”
繼而壓低聲音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在這時局,誰都不確定以後會不會打仗,這糧價每日都在漲,往後要是真的要打仗了,這藥材也是價高緊缺物,沒有幾個人會大度捐藥。”
“而我的話,也只能拿出五十人的藥量出來,多的也不行。”
虞瀅琢磨半晌,隨而道:“生薑煮水也能活血祛寒,一斤姜煮水能得幾十碗薑湯,只是效果不如驅寒湯管用,但聊勝於無。”
“一斤姜多則也就十幾文錢,一天十斤姜,不過是一兩百文錢,便是一個月也是一二兩銀子。”
算到這,虞瀅看向仁善醫館館長,意味深長的道:“誰都不知何時打仗,在此之前,好名聲與醫術皆是醫館的立足根本,一個月幾兩銀子就能博得好聲望,不虧。”
館長認真考慮了一下,隨而疑惑道:“既然如此,餘娘子為何不做?”
虞瀅無奈笑了笑:“也不是人人都認識我的,我人生地步不熟,且人手也不足,若有人搗亂也制止不了,還需得是本地有聲望的醫館或大善人來做最為妥當。”
虞瀅問:“不知館長意下如何?”
仁善醫館的館長一笑:“用藥不多,莫說十兩,就是幾十兩我也鼎力相助。”
館長應下了這事,虞瀅心頭上記掛的事情總算少了一件。
*
虞瀅在郡治待了大半個月,依舊是陰雨連連,偶爾停一會雨,卻也沒有日頭,不久又開始下。
衣服頭髮,屋子都是有種潮溼的感覺,整個人溼溼嗒嗒的,都像是泡在水裡一樣,叫人心情浮躁。
虞瀅煩的是別的。
這天氣要是再這麼下去,糧食和藥材放在地窖下頭,也怕會壞了。
這之外,她也擔心家裡和伏危的情況。
通不了信,且難民如此多,周知縣和伏危都不在玉縣,也不知玉縣這次是如何應對難民的。
心情浮躁,怕影響到看診,她看完了預約的人,也就沒去了。
城中情況也算是有些好轉,起碼餓死和鬧事的沒幾個了,就是風寒而亡的難民也少了些。
聽說是合浦那邊有善人以工代賑,很多難民都往合浦郡湧了過去。
朝廷和沈太守那裡一直都沒有消息,糧倉自然是不可能開放的,只能是靠難民自己挺過去,或是有錢善人接濟一二。
蒼梧的難民逐漸減少,便意味著城門要開了,也能迴轉玉縣。
原以為城門快開了,可虞瀅連著等了七八日都沒有聽到消息。
等不來消息,虞瀅只能到太守府登門拜訪。
但到了太守府,府中的下人卻是道主子們幾日前出門,現在還沒回來。
出門?
城門都關了,還出什麼門?
而且怎麼挑這個時候出遠門?
太奇怪了。
虞瀅隱約生出了些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虞瀅的預感是對的。
虞瀅在郡治無事可做,便把自己所學所見的病症都記錄在冊,攢寫成醫書。
正在屋中寫著病症,小徒弟冒著小雨一路小跑過院子,停在屋外敲了門:“師傅,外頭有人找你。”
虞瀅停了筆,起身走去。
開了門,問:“誰來找我?”
“不認識,高高大大的,像陳副手一樣壯碩的男人。對了,那人還帶著刀,好在態度客客氣氣的,不像是來找茬的。”
虞瀅微微擰眉。
帶著刀,像陳明閬一樣壯碩的男人?
虞瀅往院門外看去,但因有樹遮掩,所以只能看見那人穿著一身蓑衣。
沉吟幾息後,讓小徒弟把何家兄弟喊上,然後打了傘往院門而去。
何家兄弟跟在後頭,虞瀅快走到門前時,仔細一看,發現來人有幾分面善。
來人牽著一匹馬頭戴斗笠,身穿蓑衣。蓑衣之下可見刀柄。
見她出來,來人拱手一揖,客氣道:“見過餘大夫。”
停在門前時,虞瀅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去年五月,她與伏危來郡治收糧,沈太守讓伏危一同去圍獵。
在圍獵時,沈太守遇刺,隨行侍衛與將士多有重傷,就是伏震也受了重傷,霍衙差把她接去給伏震治傷。
那時隨行的侍衛長前來請她給其他受傷的將士醫治。
而來人,便是那時的侍衛長,姓洛。
虞瀅訝異道:“洛侍衛長怎知我在這?”
洛侍衛長道:“是我向仁善醫館打聽的,如此唐突,還望餘大夫莫要怪罪。”
“算不上怪罪,只是不知洛侍衛長來此尋我所為何事?”
洛侍衛長看了眼她身後的人,問:“不知餘大夫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人虞瀅不瞭解,但既然能為了給手下醫治而求人,且誠心感謝的人,也算是有幾分正派的。
她點了頭:“自然是可以。”
她借了何家兄弟的屋子,房門敞開,其他人則主動離遠了一些,但又能聽見叫喊的距離。
只剩二人後,洛侍衛長面色凝重的道:“餘大夫和餘大夫的人趕緊收拾收拾,入夜後我安排人把餘大夫送出郡治。”
虞瀅一愣:“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洛侍衛長道:“我也不能太確定是不是有大事發生,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蒼梧城很大的可能會生出大變故。”
虞瀅聞言,面色肅嚴:“若是洛侍衛長信得過我,便把緣由告知,讓我做好萬全的準備。”
洛侍衛長道:“我自是信得過的,所以才會請餘大夫借一步說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大人可能跑了。”
“啊?”虞瀅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懵。
洛侍衛長解釋:“大人幾日前攜著夫人,還有幾房妾室,所有的公子姑娘們,說是去城外寺廟為此次災禍祈福。”
“原本說兩日就回來,但已經過去四日了都不見回來,我與校尉去了一趟城外的金山寺,哪裡的方丈卻是大人沒有去過。”
“若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必然有痕跡,但沿路找去,也問了很多沿路的難民和百姓,都沒有看到有幾輛馬車同時經過。”
“不對。”虞瀅打斷了他:“這次的天災也沒嚴重到會被問罪的地步,而且情況也有所好轉,太守大人沒理由會逃跑。”
洛侍衛長道:“我們也是這麼想的,但聽下人說,大人離開的時候,搬了許多死沉的箱子,我去查看了嫡公子的屋子,貴重的東西全沒了。”
“為了證實想法,我冒險去看了其他主子的屋子,也是如此,貴重之物全沒了。
虞瀅越聽越茫然。
“著實沒有到問罪的情況,怎就逃了?”
洛侍衛長搖頭:“雖不明情況,但城內應是不能留了。”
虞瀅忙看向他,問:“蒼梧城內的幾十萬百姓怎麼辦?還有原本受沈太守管轄的萬人將士又該怎麼辦?”
洛侍衛長搖頭:“我只是管轄府中的侍衛長,軍中的事我從未插手,再有城中百姓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頓了一下,又道:“城不可能無主,朝廷知道沈太守跑了,應當很快就重新任命太守。”
“餘大夫先前幫助過我等,所以知道餘大夫尚在城內,特來告知,幫助餘大夫離開蒼梧城。”
“真確定沈太守跑了?”虞瀅還是無法理解沈太守為什麼會逃。
洛侍衛長點頭:“沒有十成,也有八成。”
虞瀅沉思,仔細回想自己有可能錯過的書中細節。
她穿書後,每每得空都會仔細回想書中的細節。
沈太守棄城逃跑的事情,要麼是著墨少,要麼是她跳著看了。
“今晚我安排好馬車在城外等著,餘娘子先收拾東西,晚上我再過來。”
“等等。”
洛侍衛長不解的看向她:“餘大夫還有什麼顧慮?”
虞瀅擰眉道:“這事有古怪,你容我考慮一會,若不急的話,用了茶水再走。”
洛侍衛長猶豫了片刻,還是應道:“那我等半刻。”
虞瀅點頭,朝外喊來陳副手,讓他煮茶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