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28章 小狗日記

 

說到這裡,賞媽媽捂住臉,手背和眼角的皺紋是同樣的生長路線,她繼續說道:“他不願意復讀,寧願貸款讀書,可在他剛開學沒幾天的時候,他爸爸升職了,年薪突然翻了五倍。”

 

“阿姨有時候晚上失眠,就會覺得老天是故意在捉弄我們一家,但只要小南健健康康,捉不捉弄的,阿姨也不在乎了。”

 

“小南從小就沒有朋友,不是沒人願意和他玩,是小朋友都知道他有病,不敢碰他,小朋友們的家長也怕惹上麻煩,所以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你是他第一個帶回家來的朋友,今晚也謝謝你跑來告訴我們小南入院搶救的事情,”賞媽媽把面前的一小碟泡菜推得離蕭睚更近了些,“能救下那麼多小生命,難怪小南會去做。”

 

“小南他啊,從小就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孩子。”

 

至此,蕭睚才明白,他可以不需要家人,但賞南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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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眼皮抖了抖,幾乎是剛醒來,他就感受到了蕭睚一眨不眨的目光。

 

他咳嗽了一聲,再度睜開眼時,坐在床邊椅子上的蕭睚伸手按了呼叫鈴。

 

等醫生來的過程中,賞南用手指指著蕭睚,“黑眼圈。”

 

蕭睚嘴角繃得平直,一點反應都沒有,賞南覺得有點尷尬,問道:“我睡了多久?”

 

比起賞南,蕭睚此刻的模樣和嗓音更加像一個病人,“一個星期。”

 

的確是一個星期沒錯,賞南意識清醒地昏睡了一個星期,期間看了不知道多少部電影,只是好多電影,都隱約覺得以前好像看過。

 

“耶耶怎麼樣了?還有那些打狗人,”僅僅說了這麼幾個字,賞南就感到了難以抵抗的疲累,“小狗,你還好嗎?”

 

蕭睚盯著賞南薄白得像是即將就要融化掉的臉,看了會兒,他扭頭看向窗外,醫院外面種了一片銀杏樹,大半染上金黃色,小半像顏料一樣潑在地面。

 

蕭睚用手掌用力地抹了把眼睛,抹過眼睛的手掌按在膝蓋上,他再度用手掌去抹眼睛的時候,賞南看見了他膝蓋的褲子布料打溼了一小塊。

 

“哭什麼啊……”蕭睚平時都是刀槍不入的冷冰冰,看他露出柔軟脆弱的一面,賞南卻沒有覺得很有趣,不僅沒覺得有趣,鼻子還跟著發酸。

 

幾個醫生推門進來,打破了病房內的沉默。

 

“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太累了,你心臟之前做過手術,你應該也知道不能太累,它負荷不起過大的運動量,”醫生說道,“等會我讓人推你再去做幾項複查,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順手調了下液體的速度,又說:“飲食就不用說了,清淡一點,煮爛一點,也別去做什麼費力氣的活。”

 

醫生來看過之後,放心地離開了。

 

蕭睚的神態已經恢復了正常,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嚴肅冷淡的表情和以前一樣,“因為傷了人,還打著政府的幌子四處投毒,那些人都會被起訴。”

 

“還有薩摩耶,它沒事,恢復得很快。”

 

賞南後腦勺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窗外一片秋色,他眼睛緩緩闔上,“我累了,想再睡會兒。”

 

話音剛落,他在最後一絲沒被黑暗遮蓋的光裡看見蕭睚露出了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的慌張表情。



於是,賞南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摸了摸蕭睚的頭,“我只是困了,睡好了就會醒,別擔心。”

 

身體有基礎疾病是一件特別熬人的事情,人會被這些病熬煮一輩子,幸運點,毫無所覺不被影響地熬到九十歲,倒黴點,想死死不了痛不欲生地熬到九十歲。

 

蕭睚手指慢慢搭上賞南放在被子上面冰涼的手背,床上的人之前體溫就比其他人類要低,現在更是和冰塊差不多。

 

夜幕逐漸替代了下午瀰漫的金色,蕭睚趴在床沿,哪裡都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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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媽媽每日都會來醫院送飯,出院那天,她接到賞南的電話,“哎,小南,怎麼啦?”

 

“讓蕭睚和你說。”賞南把手機遞給蕭睚。

 

蕭睚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明白賞南家人的重要性之後,他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了。

 

“阿姨,”他聲音涼幽幽的,“賞南室友來接他出院,他們說想吃您做的飯。”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搞得我怪緊張的,”阿姨樂不可支笑起來,“那我多做幾個菜,多蒸點米飯。”

 

掛了電話,李賽賽把洗好的水果放在病床上面的小桌板上,打量著賞南,“救援狗哥這種壯舉,你和蕭睚應該叫上我們才對。”

 

“就是,如果我們在的話,說不定能把那群人揍得屁滾尿流!”趙建波舉起胳膊。

 

賞南吃著青提,搖了搖頭,“那些人不是什麼正經人,也沒有正經工作,還敢用刀子捅人,我們不是對手。”他們宿舍裡的人,剛開學的時候,面對收錢的學長連聲都不敢吭,更別提對付校外人士了。

 

“可是真的很危險啊,人多一點的話,他們說不定就不敢了。”張咚咚始終後怕,心臟病這種疾病,他只在電視劇裡看見過,所以一聽見賞南因為心臟病進醫院了,他當時就緊張得不得了,電視劇的心臟病多半都得死人。

 

錢雄摁著手機,“南川人真野蠻。”

 

李賽賽:“地域攻擊,真有你的。”

 

紀一也是本地人,他贊同錢雄說的,“說實話,我沒見過哪個城市的流浪狗這麼多,也沒見過其他城市有出現過職業打狗人,什麼狗都打,還有飛車黨直接從主人手中搶,確實是我們南川特色。”

 

李賽賽沒說話了,他看了蕭睚一眼,接著又看了賞南一眼,說道:“蕭睚肯定擔心死你了吧。”

 

張咚咚什麼都不懂,“不止蕭睚,我們都很擔心。”

 

趙建波也沒聽懂李賽賽的重點,“程葉那個雜種還跑來問誰進了醫院,聽見是你,他還說幸好不是蕭睚,就算你死了沒關係。”

 

聽見趙建波說的話,蕭睚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在醫院的這些天,他樓上樓下的跑,也陪著賞南去做各種檢查,蕭睚不僅體會到了人類社會的嘈雜麻煩,還有他們一些奇奇怪怪的“老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