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太壞



一陣風過,路邊梧桐樹葉刷刷落下幾片,墊在地面,宛如鋪了一張青黃地毯。




張濤走在歸希文前面,小孩似的踩在一片片掉落的梧桐葉上,簡直比歸希文本人更加興奮,他指著前方大院的輪廓,放言:“希文吶,顧櫻要真是有了小孩,你這個小孩一定得認我做乾爸。”




地方上的規矩,小孩百歲宴那天,一定要認乾爸,這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習俗。




據說以前小孩夭折幾率大,認了乾爸,多了一個人保護,會更容易生存下來。




雖說如今看來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成分,可這個習俗一直流傳下來,逐漸成了規矩。




能做小孩乾爸的人,一定是小孩父親的鐵朋友,交情過硬。




張濤為了搶這個乾爸,提前給歸希文做工作,“這個事是我先開口的哈,希文吶,你這次可別偏向卓禹馳,他比我晚開口,他沒這個機會了。”




歸希文心裡高興,嘴上卻冷靜,“先回家看看吧,八字還沒一撇呢,小櫻要告訴我的事情也不定是這個事情。”




“那我不管,不管顧櫻是不是懷了小孩,反正這次我把話就先放在這裡了,就算這次顧櫻沒懷上小孩,等顧櫻下次懷上小孩了,這話依舊奏效,我就是你第一個孩子的乾爸,這是事實,改不了了。”




自以為佔到先機的張濤一臉自豪,他挑釁地望向卓禹馳,臉上滿是得意,“哎,我說卓禹馳啊,你也別灰心,你可以排隊,排在我後面,等希文和顧櫻要了第二個小孩,你再做第二個小孩的乾爸。”




張濤得意忘形,奚落起卓禹馳來一點也不嘴軟。




卓禹馳只哼笑一聲,“要是這樣說的話,那你得排在我後面,大學時候我就和希文講好了,以後他有了小孩,我會做他小孩的乾爸。”




“啊?你哄我?”張濤如遭雷劈,滿臉不可置信地望向歸希文,求證:“卓禹馳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大學就說好了?”




“希文,你跟我講老實話,這不是真的吧?”




歸希文點頭,“他大學裡真說過。”




不過當時都是玩笑話。卓禹馳看他一副對姑娘家都不敢興趣,永遠也不會成家的模樣,才調侃著說要做他孩子的乾爸。




張濤聽聞始末,終於放下心,“原來都是玩笑話啊,那不算數。”




“我可不是玩笑話,我是認真的。”卓禹馳臉色嚴肅起來。




張濤一聽,不幹了,“卓禹馳你不能這樣,你要這麼說,我和希文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商量好了我要做他爸爸呢。”




歸希文神色一凜,“做誰爸爸?”




張濤立馬認慫,舉起雙手,笑嘻嘻地打岔:“玩笑話,玩笑話嘛,不要當真。”




眼看歸希文臉色越來越難看,張濤怕被捶,趕緊往前面跑,“到了到了,快到家了,咱們先過馬路吧。”




張濤往左右望了兩眼,瞧見左邊盡頭似乎一輛大卡車慢慢開過來,他走在最前面,身子稍稍一閃,很快穿過馬路。




站到馬路對面,張濤往身後一望,才發現身後沒人,歸希文和卓禹馳都站在原地沒動。




張濤納悶:“你們幹嘛呢,趕緊過來啊,一會兒大卡車馬上要開來了。”




卓禹馳攔著歸希文的身子,沒好氣瞪向張濤:“你以為都像你一樣隨便橫穿馬路啊,安全意識懂不懂?”




張濤:“……”




張濤無語:“這兒又沒有交警,你倆墨跡啥啊,這卡車隔得老遠,你倆有這個說話的功夫,老早就走過來了。“




卓禹馳沒動,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卡車,回頭對歸希文道:“我們等下再過。”




卡車隔了一定的距離,開過來要點時間門,真要趁著這個時間門走到馬路對面,也沒什麼問題,可卓禹馳畢竟做了一陣子司機,對路面上的車輛安全問題十分重視。




他做司機那陣子,聽聞過也親自見識到不少交通事故,發生交通事故的絕大多數原因都是自身安全防範意識不夠。




無論是開車的人還是過馬路的人,平時如果能夠多注意一點、小心一點,能杜絕大多數車禍。




張濤看著卓禹馳謹慎地拽著歸希文留在原地,不準備過來,沒好氣地望向卓禹馳:“行吧行吧,卓司機,差點忘記你以前是司機了,最注意這方面的安全,你倆慢慢等吧,我先回去了,我先去見顧櫻了。”




張濤裝模作樣地作勢要離開,他跑了幾步,與迎面開過來的卡車擦肩而過。




這種大卡車在南方很多,通常用來運貨、跑長途,張濤見怪不怪,沒當一回事兒,繼續往前跑。




余光中,他瞥見擦肩而過的大卡車突然莫名轉了個彎。




關鍵前面是一條直路,沒有需要轉彎的地方!




張濤心裡一驚,下意識回頭,只見卡車不受控制般朝著歸希文和卓禹馳的方向撞去。




那一瞬間門,張濤滿臉驚恐,心裡的擔憂脫口而出:“小心!”




歸希文和卓禹馳沒能聽見張濤在馬路對面的提醒,當大卡車突然轉彎,將車頭對準他們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逃跑。




誰也沒有料到這麼一出,在無比震驚混亂的情況下,做過司機的卓禹馳終究比歸希文先反應過來,也先做出行動。




他推了歸希文一把。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在即將撞到兩旁矮牆時,卡車猛然停住,打了方向盤,踩下油門,逃之夭夭。




粗肥的輪胎壓在地面,留下一條暗紅色的印記,觸目驚心。




地面的血跡逐漸攤開,紅色的畫面印在歸希文腦海中,逐漸失色。




周圍張濤憤怒的破口大罵以及無情的詛咒在他耳邊全都失了聲,那一刻,留在眸子裡的,只有靜靜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的卓禹馳。




歸希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將卓禹馳送進醫院的,看到卓禹馳被醫生和護士簇擁著推進急救室的那一刻,他宛如站在人生最後的分岔路口。




進去的時候,卓禹馳尚有呼吸,不知道出來的時候,卓禹馳他……




歸希文沒敢多想,他滿身沾著血,眼神渙散的等在急診室外,張濤叫了他好幾聲,他全都沒聽見。




“希文!希文!”張濤急了。




自小和歸希文一起長大的張濤對歸希文的脾性再清楚不過,歸希文以前發火、鬧脾氣,根本不是真生氣,他真動情緒的時候,其實一句話也說不出,就像現在這樣,沉默得可怕。




“希文!歸希文!你聽見我叫你沒?你別嚇我啊,你回應一下!”張濤使勁搖晃著歸希文的兩隻胳膊。




過了好半天,歸希文的目光才逐漸聚攏,他望向張濤,淡淡回道:“聽到了。”




聽到歸希文的回應,張濤終於放下心來,他大喘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嚇死我了,我以為卓禹馳他出了事,你也開始不對勁,你們兩個要是都……”




張濤沒接著往下說,他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出離憤怒地在歸希文耳邊罵道:“希文,這次咱倆一定要把那個卡車死司機揪出來,狗孃養的,撞人就跑,這他媽是殺人啊!”




想到那卡車司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這樣膽大包天的撞人,張濤心裡一股怒氣沒法釋放,憋得滿臉通紅:“我看到了,這神經病司機就他媽是故意的,故意打了方向盤去撞你們。”




“這他媽到底是哪個狗崽子,沒吃藥就出了門,出來報復社會了?”




張濤見歸希文已經恢復過來,他心裡也放心一些,“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警察局報警,老子一定要把這個殺人兇手揪出來!”




張濤埋頭往外走,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暗罵一聲:“靠,沒記住車牌!”




他之前與卡車擦肩而過的時候,壓根沒想到卡車司機會來這麼一出,所以也沒關注車牌,現在去報案,要是不知道車牌,人都跑了,肯定追查不到。




張濤氣得紅了眼眶,他暗暗在牆上踢了幾腳,走回去問歸希文:“你記住那卡車的車牌沒有?”




歸希文搖頭:“沒有。”




張濤聞言,心裡一陣失落。




該死!車牌沒記住,恐怕找不到人。




不過報警還是要報的,萬一警察叔叔們依靠線索找到了這個肇事者,他非得把人揍成豬頭!




張濤怒容滿面,又要去報警,只聽得歸希文補充:“沒有,沒有車牌。”




張濤一愣,回過頭望向歸希文:“什麼意思?沒有車牌?”




這個信息讓張濤雙目瞪圓,愣了好久。




他嘴裡罵罵咧咧,聲稱對方司機是殺人兇手,更多的是內心裡一種譴責,他的理智知道這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例如司機打瞌睡或者司機喝了酒,才在一條直線的路面轉了方向盤。




但對方的的確確撞到卓禹馳,他痛恨對方,才把對方叫做殺人兇手。




如果對方沒有車牌,那……那對方極有可能真的蓄謀已久。




那一刻,張濤心裡發涼,他顫抖著在歸希文身旁坐下,顫聲問:“卓禹馳得罪誰了嗎?”




不對啊,卓禹馳這人對大家都挺好,人也不高傲,很好相處的。即便他不喜歡某個人,也從來不會直接給臉色,只會在之後的相處中默默遠離而已。




這樣性格的人,根本不可能隨便得罪別人。




張濤心中有了猜測,他拉住歸希文的胳膊,“你說,是誰要害卓禹馳?他平時為人這麼好,得罪過誰嗎?”




“我們一起合夥這麼久,我很清楚,他絕對沒有得罪過生意上的夥伴,希文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他以前在大學裡和誰結過怨?”




“不然這完全說不通啊,或者和他家裡有關係?他爸不是做官的麼,是不是有什麼競爭對手?或者得罪過地痞流氓?哦喲,這麼一說,我還沒通知他父母,這事也該給他父母通個信。”




“這麼一合計,我估計問題大概就是出在他家庭上,他爸那剛直的性子,肯定得罪過不少人,有人來報復也說不定,不行,我得去聯繫一下他父母。”




張濤一下子覺得自己的猜想十分有道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歸希文拉住他,臉色暗沉:“不是,車子是衝我來的。”




“它要撞的目標,是我。”




張濤:?




張濤滿臉震驚,“不是,希文啊,你、你說真的假的,卡車要撞的人,是你?”




“嗯,卓禹馳反應快,推了我一把。”歸希文臉色愈發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