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預兆



顧櫻扶著歸希文回到家中的時候,張冬玲和歸向榮已經睡下,歸希武房間裡的燈也熄了。




顧櫻輕輕將微醉的歸希文扶進房間裡坐下,拿冷毛巾替他擦了臉,隨後翻出抽屜裡的紅花油,用無名指沾了些,輕輕擦在歸希文臉上的淤青上。




稍稍有些疼,歸希文輕微咧嘴。




顧櫻見狀,收了手上的力道,柔聲問:“很疼?”




歸希文可憐巴巴地點頭,“嗯,很疼。”




顧櫻:“……”




顧櫻用力在他額頭戳了戳,一點也不上當,“算了吧,以前你受過更重的傷,也不喊疼。”




歸希文垂下腦袋,斜著眼睛去看顧櫻,“我覺得你變了。”




顧櫻停下動作,拉過一把木椅,正對著他坐下,詢問:“我哪裡變了。”




“你以前說話明明不是這樣的。”歸希文趁著醉意說。




顧櫻挑眉,“哦?我以前說話是怎樣的?”




“你以前在電話裡說話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在電話裡的顧櫻說話可溫柔了,誇他誇得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要臉紅。




歸希文加上“在電話裡”四個字,顧櫻立即明白過來,咳了咳,“隔著電話線,也看不到臉,當然什麼話都好意思說出口,現在面對面,說那些多難為情。”




歸希文:“……”




歸希文不滿地嘟囔:“我還是喜歡電話裡的你。”




顧櫻有些好笑,扶著歸希文輕輕躺在床上,逗他:“那好,以後我們都用電話交流算了,也不用見面,我天天在電話你給你講情話行不行?”




“不行,那不行。”歸希文握住顧櫻的手,死死不放。




明明眼皮在打架,雙眼支撐不住快要閉上,嘴裡卻還倔強地叨唸:“一年太久了,太久了。”




半醉半醒中,歸希文嘴裡又提起那段格外煎熬的等待日子。




顧櫻心中一動,反握住歸希文的手,輕輕蹲在他身邊,任由歸希文將自己的手拉著撫過他的臉。




直到很久之後,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顧櫻才試圖從歸希文懷抱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她想起身,卻發現蹲著的雙腿已然發麻。




扶著床沿站了好一會兒,等到雙腿恢復知覺,顧櫻才抬腳走出去洗漱。




夜深,顧櫻躺在歸希文身邊,像往常那樣。




歸希文已經睡熟了,卻猛然抽搐一下,下意識地翻過身,一隻手憑藉著肌肉記憶,在左側胡亂摸索。




不安的手掌拍了幾下之後,尋找到熟悉的腰,立即將人摟了過來。




顧櫻趴在歸希文胸口,閉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第一天一大早,歸希文早早地起來趕火車,他挎著一隻黑色的帆布包,在火車站與卓禹馳、張濤兩人匯合。




三人拿了票,談笑風聲地登上火車。




火車穿過一望無際的原野,三人坐在車窗旁,閒著無聊,掏出一副撲克牌打起鬥地主。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三個人在火車上靠著座位睡了幾次,又醒了幾次,最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三人各自揹著行李包從火車上下來,準備坐大巴車回到出租房。




時間不趕巧,一輛大巴車剛剛出發,等待下一輛得花上一十分鐘。




張濤不耐煩等這麼長時間,嚷著要坐拉客的私人小麵包車回去。




小麵包車的人頭費貴了些,不過速度快,也不吃虧。




三人拿了行李,擠進一個叫做王師傅的司機的麵包車上。王師傅是個老司機,車技很穩,即使在路面不平的崎嶇小道上,車內並沒有多少顛簸感。




歸希文和卓禹馳兩人沒什麼話,靠著車椅背閉目休息。張濤是個話嘮,一刻不說話,嘴裡閒得慌。




張濤扒拉著隔壁鄰座的中年大叔,從對方妻子孩子聊起,聊到對方最近的事業,又聊到接下來的晚餐。




胡侃亂調,一頓瞎扯,卻也讓車內的氛圍輕鬆不少。




張濤不知道和中年大叔講了個什麼笑話,車上的人全都情不自禁笑起來,駕駛座上的司機也忍不住跟著樂。




正當氣氛愉快的時候,山坡路邊發生泥石流。




轟然滑坡的泥土滾滾而下,直接將整輛麵包車埋在地下,笑聲戛然而止。




一聲巨響過後,路面逐漸變得安寧。




吞噬了一切身影,聽不到一絲聲音。




極度詭異的安靜令人害怕,令人喘不過氣。




顧櫻是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她是事情的經歷者,她目睹了全程。




她想去救他們的,想去把泥土挖開,但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她過不去,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段路面發生一場災難,無人營救。




顧櫻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氣。




一回頭,歸希文還安穩地躺在她身邊,窗外月色正明,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顧櫻拿過床頭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再躺下,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噩夢太真實,彷彿親眼看著一切發生,她心裡砰砰作響,睜眼撐到天亮。




天剛微微亮,歸希文便掙扎著起床。




他洗漱完,將昨天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包重新檢查一邊,確定沒忘記東西之後,便去父母與弟弟房間裡告別。




逛了一圈回來,歸希文想著要和顧櫻做最後的告別,一進房門,卻被顧櫻死死扣住雙手。




“你今天回出租房的時候不能坐私人面包車。”顧櫻一臉嚴肅地對他說。




歸希文有些愣,“為什麼這樣說?”




顧櫻想起昨天晚上的噩夢,心裡後怕,把噩夢和盤托出:“總之這個夢兆頭不好,你們三人回去的時候不能坐麵包車,特別是王師傅的麵包車,你要答應我。”




歸希文有些好笑,不明白顧櫻怎麼突然變得疑神疑鬼。




顧櫻嚴肅的模樣,大有一種他不答應就不會放他走的架勢,歸希文有些無奈,滿口答應:“行行行,不坐麵包車,都聽你的。”




等到歸希文帶著行李趕到火車站的時候,張濤和卓禹馳早已等在候車區。




張濤疑惑:“希文,你幹嘛呢,怎麼這麼晚?昨天喝得那麼醉的卓禹馳都比你來得早,你是不是有媳婦熱炕頭,捨不得過來啊?”




“不是。”歸希文想解釋一下其實是顧櫻拉著他千叮嚀萬囑咐,轉念想到顧櫻囑咐的事情,又覺得有些荒唐,閉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