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小妹妹呀 作品

第一一三章 遇喬峰虛竹段譽(廿)

“那女童見我滿面喜色,說不出的心癢難搔之態,罵道:‘沒出息的小和尚,只學到這點兒粗淺微末的功夫,便這般歡喜!’我說道:‘是。小僧眼界甚淺,姥姥,你教我的功夫大是有用……’那女童道:‘你居然一點便透,可見姥姥法眼無花,小和尚身上的內功並非少林一派。你這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怎麼小小年紀,內功底子如此深厚?’

我胸口一酸,眼眶兒不由得紅了,說道:‘這是無崖子老先生臨死之時,將他老人家七十餘年修習的內功,硬生生的逼入小僧體內。小僧實在不敢背叛少林,改投別派,但其時無崖子老先生不由分說,便化去小僧的內功,雖然小僧本來的內功低淺得緊,也算不了什麼,不過,小僧練起來卻也費了不少苦功。無崖子老先生又將他的功夫傳給了我,小僧也不知是禍是福,該是不該。唉,總而言之,小僧日後回到少林寺去,總而言之,總而言之……’連說幾個‘總而言之’,實在不知如何總而言之。

那女童怔怔的不語,將布袋鋪在一塊岩石上,坐著支頤沉思,輕聲道:‘如此說來,無崖子果然是將逍遙派掌門之位傳給你了。’我說道:‘原來你也知道逍遙派的名字。’我一直不敢提到‘逍遙派’三字,蘇星河說過,若不是本派中人,聽到了‘逍遙派’三字,就決不容他活在世上。現下聽那女童先說了出來,我才敢接口;又想反正你是鬼不是人,人家便要殺你,也無從殺起。

那女童怒道:‘我怎不知逍遙派?姥姥知道逍遙派之時,無崖子還沒知道呢。’我說道:‘是!’心想:‘說不定你是個數百年前的老鬼,當然比無崖子老先生還老得多。’只見那女童拾了一根枯枝,在地下積雪中畫了起來,畫的都是一條條的直線,不多時便畫成一張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我一驚:‘她也要逼我下棋,那可糟了。’卻見她畫成棋盤後,便即在棋盤上布子,空心圓圈是白子,實心的一點的黑子,密密層層,將一個棋盤上都佈滿了。只布到一半,我便認了出來,正是我所解開的那個珍瓏,心道:‘原來你也知道這個珍瓏。’又想:‘莫非你當年也曾想去破解,苦思不得,因而氣死麼?’想到這裡,背上又感到一層寒意。那女童布完珍瓏,說道:‘你說解開了這個珍瓏,第一子如何下法,演給我瞧瞧。’我說道:‘是!’當下第一子填塞一眼,將自己的白子脹死了一大片,局面登時開朗,然後依著段延慶當日傳音所示,反擊黑棋。那女童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喃喃道:‘天意!天下又有誰想得到這先殺自身,再攻敵人的怪法?’待我將一局珍瓏解完,那女童又沉思半晌,說道:‘這樣看來,小和尚倒也不是全然胡說八道。無崖子怎樣將七寶指環傳你,一切經過,你詳細跟我說來,不許有半句隱瞞。’我說道:‘是!’於是從頭將師父如何派我下山,如何破解珍瓏,無崖子如何傳功傳指環,丁春秋如何施毒暗殺蘇星河和玄難,自己如何追尋慧方諸僧等情一一說了。

那女童一言不發,直等我說完,才道:‘這麼說,無崖子是你師父,你怎地不稱師父,卻叫什麼無崖子老先生?’

我神色尷尬,說道:‘小僧是少林寺僧人,實在不能改投別派。’那女童道:‘你是決意不願做逍遙派掌門人的了?’

我連連搖頭,道:‘萬萬不願。’那女童道:‘那也容易,你將七寶指環送了給我,也就是了。我代你做逍遙派掌門人如何?’我大喜,道:‘那正是求之不得。’從指上除下寶石指環,交了給她。那女童臉上神色不定,似乎又喜又悲,接過指環,便往手上戴去。

可是她手指細小,中指與無名指戴上了都會掉下,勉強戴在大拇指上,端相半天,似乎很不滿意,問道:‘你說無崖子有一幅圖給你,叫你到大理無量山去尋人學那北冥神功,那幅圖呢?’

我從懷中取了圖畫出來。那女童打開卷軸,一見到圖中的宮裝,臉上倏然變色,罵道:‘他要這賤婢傳你武功!他臨死之時,仍是念念不忘這賤婢,將她畫得這般好看!’霎時間滿臉憤怒嫉妒,將圖畫往地下一丟,伸腳便踩。

我叫道:‘啊喲!’忙伸手搶起。那女童怒道:‘你可惜麼?’我說道:‘這樣好好一幅圖畫,踩壞了自然可惜。’那女童問道:‘這賤婢是誰,無崖子這小賊有沒跟你說?’

我搖頭說道:‘沒有。’心想:‘怎麼無崖子老先生又變成了小賊?’那女童怒道:‘哼,小賊痴心妄想,還道這賤婢過了幾十年,仍是這等容貌!啊,就算當年,她又哪有這般好看了?’越說越氣,伸手又要搶過畫來撕爛。

我忙縮手將圖畫揣入懷中。那女童身矮力微,搶不到手,氣喘吁吁的不住大罵:‘沒良心的小賊,不要臉的臭賤婢!’

我惘然不解,猜想這女童附身的老鬼定然認得圖中美女,兩人向來有仇,是以雖然不過見到一幅圖畫,卻也怒氣難消。

那女童還在惡毒咒罵,我肚子突然咕咕咕的響了起來。我忙亂了大半天,再加上狂奔跳躍,粒米未曾進肚,已是十分飢餓。那女童道:‘你餓了麼?’

我說道:‘是。這雪峰之上只怕沒什麼可吃的東西。’那女童道:‘怎麼沒有?雪峰上最多竹雞,也有梅花鹿和羚羊。我來教你一門平地快跑的輕功,再教你捉雞擒羊之法……’

我不等她說完,急忙搖手,說道:‘出家人怎可殺生?我寧可餓死,也不沾葷腥。’那女童罵道:‘賊和尚,難道你這一生之中從未吃過葷腥?’

我想起那日在小飯店中受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作弄,吃了一塊肥肉,喝了大半碗雞湯,苦著臉道:‘小僧受人欺騙,吃過一次葷腥,但那是無心之失,想來佛祖也不見罪。但要我親手殺生,那是萬萬不幹的。’

那女童道:‘你不肯殺雞殺鹿,卻願殺人,那更是罪大惡極。’我奇道:‘我怎願殺人了?阿彌陀佛,罪過。’那女童道:‘還唸佛呢,真正好笑。你不去捉雞給我吃,我再過兩個時辰,便要死了,那不是給你害死的麼?’

我搔了搔頭皮,道:‘這山峰上想來總也有草菌、竹筍之類,我去找來給你吃。’那女童臉色一沉,指著太陽道:‘等太陽到了頭頂,我若不喝生血,非死不可!’

我十分駭怕,驚道:‘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喝生血?’心下發毛,不由得想起了‘吸血鬼’。那女童道:‘我有個古怪毛病,每日中午倘若不喝生血,全身真氣沸騰,自己便會活活燒死,臨死時狂性大發,對你大大不利。’

我不住搖頭,說道:‘不管怎樣,小僧是佛門子弟,嚴守清規戒律,別說自己決計不肯殺生,便是見你起意殺生,也盡力攔阻。’

那女童雙目向我凝視,見我雖有惶恐之狀,但其意甚堅,顯示決不屈從,當下嘿嘿幾聲冷笑,問道:‘你自稱是佛門子弟,嚴守清規戒律,到底有什麼戒律?’

我說道:‘佛門戒律有根本戒、大乘戒之別。’那女童冷笑道:‘花頭倒也真多,什麼叫根本戒、大乘戒?’”虛竹說。

“看來這位女童對逍遙派挺熟,而且和無崖子先生畫中的這個女子好像也有很深的矛盾。”端王爺說道。